
每天坐著敞篷越野車,在非洲大地上尋找最精彩的生命群體,那是無比驚心而愜意的探訪。動物們沿著草原的枯榮自由奔馳,在環生的險象里遷徙生存#8943;#8943;本能和智慧,就這樣開始了永無休止的進化。
尋覓是快樂的,也是辛苦的。肯尼亞的精彩就是在這樣的尋覓中鋪展開來,鋪展到你記憶的最深層。
當乞力馬扎羅遇到海明威!
乞力馬扎羅倘若有靈,它的感覺一定好極了。不僅非洲大陸匍匐在腳下,數以百萬計的野生動物也匍匐在腳下,而且連萬物之靈長—人都膜拜它,將它譽為“武士頭上的銀盔”。
雪峰聳立、大象成群..這就是非洲!哪怕乞力馬扎羅謝了頂,禿了頭,模樣依然野性,代表著黑非洲的桀驁不馴和勃勃生機。“在高達一萬九千多英尺的乞力馬扎羅頂峰上,有一頭風干凍僵了的死豹,這頭豹子為什么要到這個白雪封頂、生物絕跡的山頂上來?” 絕頂聰明的海明威只出謎面,不給謎底。
坐在安博塞利狩獵營地的海明威酒吧里,玻璃擋住了能卷起塵柱的大風,那些被叫做“霸王鞭”的樹狀仙人掌即使在風中仍然保持著凌厲的風度,而三角梅的花兒雖然像是一地雞毛,卻也美麗了一大片風景。遠處不管怎么看乞力馬扎羅的雪,都像是孩子唇邊殘留的雪糕—地球的溫室效應難道非要選擇一座巍峨的山峰作預警?
海明威酒吧建在一塊高地上,只要有野外生存經驗的人都會選擇這樣的高地安營扎寨。有人告訴我,七十多年前海明威在這里度過了一段美好的狩獵時光。酒吧讓我們找到了歷史重現的一個支點,從而使我們與海明威的相遇不再漫無邊際。酒吧墻上掛著海明威的黑白照片,他舉著獵槍,身邊躺著獵豹,眼神里有一份自得和驕傲。“這頭老獅子!”我忽然想起美國著名的文學評論家馬爾科姆·考利這樣稱呼海明威。
獅子是非洲荒野上的王者,人類因畏懼它而心生敬畏,也就拍馬屁似的將力量、勇敢和自由等耀眼的光環給予獅子,肯尼亞人連國徽都刻上了雄獅,而且是兩只!海明威必定喜歡“老獅子”這個外號,這個擅長寫硬漢的作家,借助小說《老人與海》的主人公圣地亞哥宣稱:“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這句話對幸福者而言相當于廢話,然而對于剛從第二次世界大戰陰影中走出的歐洲人卻如靈丹妙藥,意志的魅力由此可見一斑。

以前我一直不怎么喜歡海明威的小說,盡管我偶爾會為他不經意的妙句拍案叫絕。在《乞力馬扎羅的雪》中,我喜歡他這樣描寫哈里:“他靠謊話跟女人相處,比他過去對她們說真心話更成功。”海明威前赴后繼經歷了四次婚姻,其中的冷暖與悲歡怎能不讓他大徹大悟!
說大徹大悟可能夸張了點,海明威只是喜歡冒險而已,狩獵如此,婚姻如此。來到安博塞利,能在與野生動物玩了一天累人的“捉迷藏”游戲之后,坐在海明威酒吧里品酒,想點有趣的事兒,心里的喜悅頗似長頸鹿嚼著金合歡樹的嫩葉,美著呢。
離開這個酒吧時,想到一句話:“我們對喝酒的去處, 都懷有一種情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該是海明威說的。呵呵,這頭可愛的“老獅子”!
交通:坐汽車從內羅畢到安博塞利國家公園,走內羅畢到納曼加的公路,全程約310 公里,抵達安博塞利公園大門,大約要4個小時。還可以從內羅畢坐小飛機直達安博塞利國家公園。住宿:首選安博塞利狩獵營地(Amboseli Sopa Lodge),相當于國內四星級酒店,客房都是茅屋狀的小樓,別具非洲風情,當然更重要的是海明威酒吧就在里面。
樹頂旅館的浪漫夜
終于“爬”到樹頂了,一個奢華的暖窩,三星級水準的旅館!在肯尼亞阿伯代爾國家公園茂密的叢林中,樹頂旅館是唯一的另類建筑,突兀而美麗。
鳥兒喜歡棲息樹頂,因為弱小的生命需要高不可攀,因為大樹比天空更像個始終不渝并可托付終身的戀人。與鳥兒同樣弱小的是人類。1932 年,英國退伍軍官沃克為了狩獵和觀賞動物,在樹上建了個“窩”,把肯尼亞的鳥全驚呆了。一棵大樹上竟坐落著三間臥室、一間餐室和一個狩獵室。呵呵,人一排場,自然界就心驚肉跳。樹頂小屋世界各地都有,只是沃克會享受,把它建得更像個溫馨的家。即使這樣,它還是默默無聞的,偶爾會有喜歡狩獵的友人來借宿,并親切地將它叫做樹頂旅館。
有一天,樹頂小屋來了當時世界上最尊貴的客人—英國國王喬治六世的長女伊麗莎白公主和她的丈夫愛丁堡公爵。1952年2 月5 日夜晚,當伊麗莎白公主與夫君正在阿伯代爾的樹頂小屋做著鴛鴦蝴蝶夢時,遙遠的倫敦,她的父親喬治六世因患肺癌不治身亡。夢醒之后,她就成了英國和英聯邦15 個成員國的國家元首。如今在電視上看到的老態龍鐘的伊麗莎白二世,就是她!
離開了肯尼亞的樹頂小屋,對于伊麗莎白來說,就意味著離開人生中最浪漫的時光,倫敦郊外溫莎城堡的女王歲月變得具體而辛勞。
當歲月讓沃克的樹頂小屋變成廢墟,有心人總能從歷史的記憶里翻閱出點什么,開始雄心勃勃的商業炒作。樹頂旅館被商業開發了,地點還是那個地點,只是挪了個位,讓它更靠近池塘,靠近野生動物的“中央舞池”,更好地與肯尼亞山面對。一顆大樹已經支撐不了商人的宏大理想,于是圍繞著一顆活著的大樹搭起了堅固的木樁,讓旅館看起來更像一座空中樓閣,可以住進100 個“天使”。

樹頂旅館的設計頗具匠心,穿墻而過的樹枝都是被精心呵護的,有的甚至裹上了皮毛,充滿了原始的氣息。旅客行走要慢慢習慣樹干或樹枝擋路,不時要彎腰低首,窄小的樓道也因此變得趣味橫生。樹頂旅館的餐廳洋溢著英式浪漫和奢華,絲毫沒有因為住在樹頂就因陋就簡。精美的餐具、優雅的侍者、可口的美食和醇香的美酒..這樣的奢華很容易讓人陶醉。在三樓中央,還保留著一間女王房,有觀景陽臺和獨立衛生間,床鋪上方掛著伊麗莎白女王與愛丁堡公爵的黑白照片,仿佛那一場鴛鴦蝴蝶夢真的就是在這張床上發生并消失的。
清晨或黃昏,端一杯咖啡臨窗而坐,或在走廊的沙發上坐坐,遠眺近看外面的森森綠樹和山坡上的大象、羚羊,時光猶如咖啡一樣香醇。一對老夫妻坐在窗前無語而幸福地享受著,讓我突然悟到:與相愛的人一起這樣老去,是多么浪漫的事!
樹頂旅館前后各有一個池塘,每天都有許多野生動物來補充水分和鹽分。動物對這座被支在空中的樹頂旅館熟視無睹,即使夜里旅館向池塘打射燈,它們照樣該干嘛干嘛,權當那是月亮,更不管游客拿什么相機、攝像機或望遠鏡將它們收入眼底。
入夜,動物來得更多、更勤,樹頂旅館專門的守夜人員以事先約定的“警鈴暗號”向睡夢中的旅客通報它們來臨。感興趣的話,就披衣或裹著毛毯起床,在睡眼惺忪中觀賞動物的午夜風情。當然,想做一夜美夢的人可以將警鈴關閉。不過要想不受干擾也難,一層木板隔絕不了多少聲響,包括呼嚕、歡叫與故意放輕的足音。好在都是一夜過客,都是熱愛自然的旅行者,在半夢半醒中依然保持對別人的寬容和理解。
天亮了的時候,才覺得“與野獸共眠”是一句狗屁不通的廣告語,明明是“與野獸一起不眠”嘛!
交通: 從肯尼亞首都內羅畢往西北,經A2、C5 公路約157 公里,抵達樹頂旅館接待中心,大約要2 個小時車程。在接待中心辦理進山手續、寄存大行李,并換乘專車前往樹頂旅館。

馬塞馬拉的野性
馬塞馬拉,富有節奏感的地名,聽起來就仿佛蹄聲漸近。
每年七八月份鋪天蓋地的角馬、斑馬、羚羊組成的大軍,從坦桑尼亞境內的塞倫蓋蒂平原奔向水草豐美的馬塞馬拉,聽那浩浩蕩蕩的蹄聲,得有一顆堅強的心臟才行。
即使不是大遷徙的季節,馬塞馬拉仍然有數量眾多的大象、角馬、斑馬、犀牛、長頸鹿、瞪羚..在天高云淡中,在朝霞夕照中,或悠然,或警惕,它們享受著這塊肥沃大地免費提供的豐富美食。然而獵豹、獅子等食肉動物的覬覦和突襲卻總讓被撕裂、被吞食的命運降臨到弱者身上。
一只離群的直角大羚羊在草叢里呆立著,非常警惕地看著我們,不知是否被我們手持的長焦相機嚇壞了。它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向它包抄過去。我舉著相機,自動對焦的細微聲音清晰地響著。我的呼吸有點急促,仿佛我是獵人而不是攝影師,每按一次快門,都仿佛開了一槍,像玩網絡游戲似的心潮澎湃。
大羚羊緊張地張開雙耳,耳朵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辨了。它終于感覺到了險情,撒開雙腿就逃。我也不追,面對面的近距離凝視已經讓我太滿足了。我以為:再有機會與如此迷人的生靈邂逅,恐怕只能是在夢中了。
第二天清晨,在敞篷越野車里,我和旅伴一左一右,張著獵人般的雙眼,逡巡遠近的目標。一只雄獅在晨光中享受著美味早餐:血淋淋的啃食場景,遠不是我們期待的搏斗和廝殺,少了許多想象中的美感。在雄獅側面不遠處,一群兀鷲安靜地守候著,等待收拾獅子的“殘局”。兀鷲吃腐爛變質的東西,是“草原清道夫”。它們走路的姿態特別夸張,一搖一擺,像貧民剛中了五百萬大獎。
在馬塞馬拉轉悠了幾天,終于看膩了隨處可見的斑馬、大象、長頸鹿..連獅子都看到二十幾只了,還想看什么呢?對,找獵豹去!
開越野車的黑人司機是馬塞馬拉的常客,他對每一片低緩起伏的山丘和草木都了若指掌。對他來說,探訪動物就像走親戚或鄰里串門。
“獵豹,獵豹!”車子也以獵豹追獵的速度向前沖去。
獵豹對我們的造訪不以為意,它累了,想在午后的草叢中做個慵懶的美人。“喂喂,獵豹的美不是躺著的時候啊,起來吧!”它仿佛聽懂了,或是煩躁了,竟然一躍而起,嚇得同伴跌坐在車座上,而我則迅速按動快門,但也只是拍到它美麗的屁股。
在東非大裂谷的眾多湖泊中,奈瓦沙湖是地勢最高的。由于是淡水湖,所以棲息著眾多河馬,讓一片貌似安寧的湖區潛伏著無法預知的兇險。但如今, “挑戰”成了勇敢的同義詞,危險就成了致命的誘惑。從納庫魯返回內羅畢的途中,我們忍不住走進奈瓦沙度假村,租了一艘船,開始充滿激情的水陸探險。

天空湛藍,有鳥飛過,一望無際的湖面居然沒有一艘船與我們遙相呼應。遠遠望見水里漂浮著色塊,有人就喊起來了:“河馬!河馬!”我想起影片《乞力馬扎羅山的雪》的主人公就是落水后被河馬咬傷的,那時他也像我一樣拿著相機。有人安慰我:河馬很善良,只吃草,不吃人。但瞧那一米有余的大嘴,還有那長達30 公分的鋒利巨齒,被頂一下,不粉身碎骨也難保全身而退啊!河馬吃不吃人與傷不傷人是兩碼事。
我無法知曉眼前的河馬群中有多少只河馬,它們兩千多公斤的體重,可與大象一比高下。奈瓦沙湖上有好幾個河馬群,我們的船兒繞過它們,不敢驚動。這種食草動物暴躁起來,一點不遜色于雄獅,一旦“萬馬奔騰”起來,無異于翻江倒海,這小船可經不起什么風浪。
我面對龐然大物總心懷恐懼,可當地黑人并不把河馬當回事。在奈瓦沙湖淺水區,我看到三個黑人拉著網在捕魚,不遠處有一群河馬在打盹,很符合我們對和諧社會的想象。眼前一片陸地像鱷魚嘴般地伸向奈瓦沙湖,宛如非洲風情的T 型臺。上面有年輕人倚著自行車聊天,有女人在湖灘上洗衣曬被,還有人在草地上搭帳篷,背景就是青蔥的山野,長頸鹿的頭在林木中時隱時現,鵜鶘、朱鷺則在女人揚起的水波中歡快覓食,這是多少美妙的生命畫卷啊!
交通: 馬塞馬拉國家公園位于肯尼亞西部,從內羅畢到馬塞馬拉車程大約五六個小時,亦有小飛機可以抵達。納庫魯國家公園在肯尼亞首都內羅畢以北150 公里的地方,車程大約需要兩個多小時。
奈瓦沙湖位于內羅畢與納庫魯之間,從內羅畢經A104 國道向北行85 公里,就能抵達。從裂谷省首府納庫魯向東南70 公里,亦可抵達奈瓦沙鎮。另外,還可以坐火車,肯尼亞至烏干達的火車中途經停奈瓦沙鎮。

住宿: 馬塞馬拉國家公園里有許多度假村,相當于國內三四星級酒店水準。納庫魯湖臨近納庫魯市,游客通常下榻于納庫魯市內,然后驅車去游覽。奈瓦沙湖畔有好幾座賓館和度假營地,可以提供食宿和游船服務。游客若有垂釣的雅興,也能在這里得到滿足。
馬賽人的自由與信仰
非洲最迷人的景觀是弱肉強食的野性追逐,是金合歡樹挺拔蒼涼的孤傲,也是馬賽人與猛獸為鄰的荒野漫步。這樣的日子一晃就是上千年!在20 世紀英國占領肯尼亞的日子里,許多非洲部落妥協了,而馬賽人卻依然故我。囚禁的結果是馬賽人快速死去,但“不自由毋寧死”是馬賽人與生俱來地選擇,他們決不輕易舍棄信仰,因為他們認為:一旦舍棄,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后,英國人只好妥協:馬賽人犯法,以罰款代替囚禁。今天,馬賽人依然享受特殊待遇:許多部落都被趕出了國家公園,唯有馬賽人可以在其間自由自在地生活。牛糞與黑土、樹枝搭建起來的低矮土房子,延續一夫多妻的生活。
參觀馬賽人的家,里面黑暗、難聞,讓人無法理解這個自視優等的族群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生活,而馬賽人卻對此甘之若飴。馬賽人我行我素,手不離棍,至今仍然以牛和老婆的數量來衡量財富,男人梳著小細辮子,而女子卻光著頭。
紅與黑,是馬賽人的外表特征。棗紅色帶黑條格的“束卡”其實就是兩塊布,一塊圍在腰間,另一塊斜搭在肩上。據說,穿紅是為了驅獸防身。對于終日與野生動物相伴的牧人,火焰般的紅色就是力量的象征。怕火的野獸對紅色懷有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