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強勁的對手——剛退役的武警戰士,一米八六的身高,結實的肌肉,訓練有素。許威一出現在胡波的眼前,胡波便感到了壓力。
胡波所在的公司一共有保安三十名,只有他沒當過兵。他工作認真負責。不偷懶。所以。當幾個未當過兵的保安陸續被辭退后。他還一直留用。
胡波什么都不怕。就怕軍訓。倒不是因為苦和累。而是他和那些退伍軍人的動作難以協調。常鬧笑話,譬如,別人抬左腿,他卻抬右腿,別人擺右臂,他擺左臂。保安經理見了直搖頭。這境況讓他時時自危,明白自己隨時有被辭退的可能。
前些日子,公司先后招了三名保安,全是軍人出身。準備接替胡波的位置,結果先后被炒掉。因為睡崗。
三名對手的連續“敗北”,剛讓胡波松了口氣,誰知又殺出個許威。
許威的條件很優越,他壯實的大塊頭。別說胡波不能相比,就算在整個保安部,也是鶴立雞群,而且,他精通擒拿格斗,自由搏擊,什么三種步法,百米障礙。于他簡直是小兒科。
胡波注意到,保安經理看許威訓練時的目光里滿是欣賞和愛惜。于是。他心里生出更多的不安和憂慮。他想,應該在許威兩個月的試用期內將其除掉,否則自己將面臨被淘汰的結局。
恰好。胡波跟許威分在同一個崗上,這讓胡波對對手有充分了解的機會。兵家常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別看許威人高馬大。為人卻忠實憨厚,脾氣溫和,時常是胡波說什么,他就聽什么。
公司來往的業務車特別多。因為天氣熱,每次盤查車輛時。胡波便慫恿許威問司機要飲料喝。剛開始,許威總是憨笑說:“這……這多不好意思。”
胡波就以一副瞧不起他的架勢說:“這有什么?要幾瓶飲料都怕,嗤!”
許威說:“不是怕,平白無故的怎么好問人家要東西。”
胡波裝出不耐煩的樣子,說:“我們都是這么要的,沒事,這些人賺了咱們公司多少錢,幾瓶飲料連汗毛都算不上,去吧,去吧?!?/p>
許威只得硬著頭皮。滿臉通紅地向司機要飲料。
胡波坐在崗亭里看著他的窘相,便竊笑,心里很得意。他支使許威這么做是有目的的。后來,許威也習以為常,有時不等胡波催促,便跑去向司機要飲料。
在一次部門會議上,保安經理惱怒地說:“不少司機投訴。有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保安老向他們索要飲料,這是誰呀?”他把目光停在許威身上。
許威勾著頭站起來,羞愧地承認:“經理,對不起,是……是我?!?/p>
胡波在一旁暗暗高興。
保安經理恨鐵不成鋼地說:“沒喝過飲料嗎?一個男子漢貪這種小便宜。許威,你怎么搞的。這哪像你的作風?以后給我注意了,再犯什么錯,我只好請你另謀高處。”
事后,胡波有些憤憤不平。換了別的保安,早炒魷魚了,經理真是偏心。轉念一想,許威有了這個污點,讓他走人還不是遲早的事。胡波心里立刻舒坦許多。
倒夜班了,胡波盤算著,前面幾個拜拜的哥們兒都是在夜班馬失前蹄。漫漫12個小時的長夜不好熬,你許威難免要瞌睡,到時用手機“咔嚓”,將你的睡態撮下,發送給經理,看你死不死。
這個念頭一浮現,胡波就覺得自己卑鄙。說實在的,他也認為許威是一個好同事。盡管自己耍過他,他還是把自己當朋友。但為了這份薪水不錯的工作,胡波覺得不能講仁慈,對對手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可是,胡波始料未及的是,許威簡直就是夜貓子,上夜班從來沒有一絲困意,眼睛始終睜得圓圓的,有時還精力過盛似的在空地上踢腿、打拳、翻跟斗。他無可奈何。
這天值夜班時,胡波感覺肚子隱隱作痛。熬到下班,已是上吐下瀉,痛得不行,蹲在公路邊,連宿舍都回不去。許威跑到路中央,攔下一輛車,將胡波送到醫院。
在醫院里,許威跑上跑下,叫醫生、取藥、喂藥、清掃嘔吐物、攙扶胡波上廁所、看護著打點滴……忙了一整天。直到下午6時,他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趕回公司上夜班。
次日一大早,許威拎著水果、食物又趕到醫院。胡波心存愧疚地說:“你一天一宿沒睡,都熬成大熊貓了,趕緊回去睡覺吧,我沒事?!痹S威說:“瞧你病蔫蔫的,還嘴硬。”執意留在醫院陪護了一整天。
第三天中午,胡波出院了,他惦記著兩天兩夜沒合眼的許威。他希望不要因為自己把這只堅強的夜貓子累成病貓。
當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宿舍的時候,夜班的保安們一個個睡得正香。許威的鋪位卻是空的。胡波搖醒一個胖子保安問:“阿威呢?”胖子揉著睡眼,懶懶地半側起身說:“傻大個兒啊?昨晚讓經理給查著了,睡崗睡得很死呢,踢他兩腳才醒,給炒掉了。”
胡波呆立無言,心里像堵了一團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