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12月,四川軍政府成立后,廢除了前清的龍模銀幣,新創四川銀幣模型:正面中書“四川銀幣”四字,中心做芙蓉花一小朵,上方書“軍政府造”四字,下邊去清幣“庫平七錢二分”字樣而易為“壹圓”二字;背面用十八小圈繞成一大圈,大圈內書篆體“漢”字,大圈外再加直線紋為底,上邊為“中華民國元年”字樣。時稱“川版漢字大洋”,全川均可流通。從此,四川銀幣成為民國時期四川主要流通的銀幣品種。
1912年,成都造幣廠正式開鑄四川銀幣,1916年,重慶銅元局亦開始鑄造四川銀幣。民國時期,四川軍閥混戰不休,成渝兩地造幣廠數換其主,川中各派軍閥也在其防區內各自為陣,自鑄貨幣,成色越鑄越低,面值越鑄越大,以竊取鑄幣余利,搜刮百姓。劉存厚就是其中主要的一位。劉存厚,字積之,四川簡州(今簡陽)人。是四川軍閥混戰中早期風云人物之一。他早年畢業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歷任重慶鎮守使,四川護國軍總司令,四川督軍等要職。1924年,被北京政府任命為川陜邊防督辦,進駐川北達縣、宣漢、萬源、城口地區近十年之久。劉存厚駐防達縣不久,即在達縣城北門,三圣宮原達縣靖國司令部顏德基所設槍械修理所的基礎上擴建達縣兵工廠和造幣廠。兩廠占地約600畝,部分機器設備是顏德基從日本購置,部分設備為后來添置。劉存厚建廠期間,先后從成都請來工程師陳寶庸,從宣漢調來機械工郭棟臣,以及技術員王一生等人,并從簡陽、內江和成渝兩地招聘技術工人。達縣兵工廠和造幣廠從成立到結束,工人由幾十人發展到幾百人,最盛時期近千人;機器設備也由最初的幾臺增加到140多臺,其中造幣設備數十臺。在造幣機器中,有碾片機、宰片機、印花機、滾邊機、搖光機等多種;印鈔機有石印機多部。由此可見,劉存厚的造幣廠在當時的軍閥造幣廠中,是規模較大,設備較齊全,技術力量較雄厚的。
中國工農紅軍于1932年12月入川,建立了川陜革命根據地。在入川之初,即著手建立造幣廠。1933年1月,紅四軍34團襲擊了陜南鎮巴縣,繳獲了部分造幣機器;1933年5月,繳獲了土匪王三春部的制造銅元機器以及部分銅料;1933年8月又繳獲了楊森在營山的造幣廠;1933年下半年在南部縣謝家河攻占下軍閥李家鈺的造幣廠。雖然不斷繳獲造幣設備,但是川陜蘇區仍然造幣設備不全,技術人才缺乏,造幣困難很大。直到1933年10月,紅軍取得了宣達戰役的勝利,于10月20日攻克達縣。由于敵人倉皇逃竄,劉存厚耗巨資建立的兵工廠、造幣廠完整地被紅軍繳獲,共有各種機器138臺,其中,屬造幣設備的有:英、德、日造的大圓車、碾片機、印花機、滾邊機、搖光機、制模機、銀爐、磨光工具等,另有銅磚800余塊(每塊重45-50公斤),雜銅l萬多公斤,濃硫酸、硝酸100余缸(每缸重50-100公斤),進口鋼材5000公斤,焦碳1萬多公斤等造幣原材料。此段史實,在當時的《國文周報》以及后來的《川陜邊區史料》中均有過詳細記載。同時,川陜省蘇維埃工農銀行行長鄭義齋還親自動員原造幣廠的技師工人到根據地工作,并請他們負責機器的拆卸和安裝。這些設備、物資和技術力量,為后來川陜蘇區建立比較先進的造幣廠奠定了極其重要的基礎。
1933年11月18日,川陜蘇維埃政府在通江城郊西寺正式成立了川陜省造幣廠,廠長由鄭義齋兼任。川陜革命根據地的造幣業從此進入一個高速發展時期。川陜省造幣廠最初只有工人10多人,最多時達200余人,其中有從達縣來的近200人,還有少量來自南部、閬中等地。造幣廠設生產股、制模股、修理股、管理股、生活管理股等5個機構,主要負責生產銀圓和銅元。造幣廠的一些重要的技術工作,還要向兵工廠求援。高級技師何洋洲制版模與鑄造的技藝十分高超,鑄造銀幣、銅幣的印花鑄字的“鐵羅漢”壓機,就是他設計的。他被任命為造幣廠和兵工廠的總技師,并兼任子彈廠的廠長。川陜造幣廠有這樣的人才,為造幣廠的持續生產和發展提供了重要的保障。川陜造幣廠鑄造的銀圓品種主要是自己設計的鐮刀斧頭銀幣和仿制國民黨袁大頭、孫小頭以及四川漢字銀幣。其以仿制四川漢字銀幣為大宗,其他品種僅有少量生產。仿制的四川銀幣,主要是利用繳獲的劉存厚從上??讨频能娬焖拇h字銀幣鋼模進行仿造,其成色一般8成以上,重量不低于26克。而四川各軍閥造的四川漢字銀幣,成色最低4成,最高的也不過7-7.5成。1980年4月9日訪余紅遠同志的記錄載:“蘇區仿造了一批袁大頭、孫小頭和漢字川版銀圓等白區貨幣?!薄疤K區鑄造了鐮刀斧頭銀圓、銅圓;并仿造白區銀圓,有袁頭壹圓、孫頭壹圓、川版壹圓三種。以上三種仿造銀幣,在川陜省蘇維埃境內不許流通,但是允許兌換蘇維埃貨幣。”前一資料為原紅四方面軍老紅軍回憶筆錄;后一資料為原川陜蘇維埃政府和工農銀行所在地通江金融志的記載。以上史料都證實了川陜蘇區貨幣流通史上曾經仿制過白區銀幣的史實。
根據地用這些仿制的銀幣,從白區購買根據地急需的藥品、無線電器材、電池、彈藥、醫療器械等物資,為突破敵人的經濟和軍事封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余紅遠《川陜省金融事業為壯大紅軍提供裝備》一文有載:用袁大頭、孫小頭和川版等仿造的白區銀圓從白區購買軍火、電臺、器材、印刷顏料,主要是在重慶、成都。另外也到陜西去買一部分,也有一部分在武漢買。”川陜蘇區的貨幣雖然是川陜蘇區的法定貨幣,但是蘇區處于根據地的特殊環境,所以貨幣的流通區域從客觀上受到限制,這是蘇維埃貨幣流通本身不能克服的,必然要給蘇區貿易帶來困難。從客觀上來講,投入白區貿易需要一定數量的白區貨幣。川陜蘇區從客觀需求出發,仿制一些白區的貨幣是非常必要的,這是川陜省蘇維埃貨幣流通區域受限制的特定歷史條件所決定的。
綜上所述,川陜蘇維埃政府為了方便貿易,克服蘇區貨幣流通的局限性,打破敵人的經濟物資封鎖,曾經仿制過四川漢字銀幣的事實是不容質疑的。我們可以得到以下結論:川陜造幣廠仿制的四川漢字銀幣無論從制造工藝還是文字風格上都應該和軍閥劉存厚所鑄造的四川漢字銀幣有著很深的淵源。雖然泉界目前沒有確切的證據來確定哪一種漢字銀幣是劉存厚所鑄造,但是根據史料的明確記載,從推斷上我們可以知道:川陜造幣廠初期會直接使用繳獲劉存厚的四川漢字銀幣的鋼模生產一批漢字銀幣,但是數量一定不多,因為模具的使用壽命是有限的。這批仿制品從理論上應該和劉存厚所鑄造的四川漢字銀幣基本沒有差異,現在我們已經不可能把它們區分開;而川陜造幣廠后來大量仿制四川漢字銀幣所用的鋼模應該是蘇區技師仿制劉存厚鋼模刻制的,蘇區有這樣的技術、人員保障,這也是史料中有明確記載的。這批仿制的四川漢字銀幣應該與同期制模鑄造的鐮刀斧頭銀幣的風格以及制造工藝有著高度一致。這樣我們就可以通過對川陜鐮刀斧頭銀幣的制造特點以及文字風格來分析研究,把這批川陜造幣廠仿制的四川漢字銀幣區分出來。泉界普遍認為川陜造幣廠仿制的四川漢字銀幣目前不可區分的觀點筆者是不贊同的。
2007年9月,筆者從四川閬中市收集到一枚獨特的四川漢字銀幣。此幣通體布滿黑色包漿,重26.8g,文字風格和制造工藝與川陜鐮刀斧頭銀幣以及銅幣非常接近。其底版上布滿多條直線樣模具痕跡,俗稱“拉絲紋”,為大開門之物。筆者曾經系統收集研究過川陜蘇區錢幣,對川陜蘇區錢幣的風格特征有較系統的了解,在這枚四川漢字銀幣上,筆者感受到很多川陜蘇區錢幣的特征。使我有理由可以認定它就是一枚川陜蘇區仿制的四川漢字銀幣:
1.此幣文字風格與同期紅軍鐮刀斧頭銀銅幣文字風格極其相似:部分筆畫非常纖細,特別以“民”、“國”、“華”、“壹圓”為甚,文字的筆畫結體特征和紅軍鐮刀斧頭銀銅幣文字也有著驚人的相似。我們知道,川陜蘇區仿制的四川漢字銀幣與同期紅軍鐮刀斧頭銀銅幣,制造它們的機器設備、工藝水平、鋼模的雕刻者基本上是一樣,所以文字風格以及制造工藝上肯定高度一致。
2.此幣底版布滿多條直線樣模具痕跡,俗稱“拉絲紋”,非常清晰。而此現象在其他的四川漢字銀幣上基本不見。我們知道,川陜蘇維埃鐮刀斧頭銀幣上經??梢姟袄z紋”,這是模具加工的特點所決定,它反映了當時蘇區制模的特點,因此也成為了我們現在鑒定川陜蘇維埃鐮刀斧頭銀幣真偽的一條重要依據。筆者曾經在網絡上見到過一品與之同模的四川漢字銀幣,它上面的“拉絲紋”分布位置和上品一致,這充分說明了“拉絲紋”是模具的特征,排除了幣坯等其他原因造成,反映了原始制模特點。
3.從目測觀察,此幣成色不錯,重量也達到26.8g。眾所周知,軍閥鑄幣的特點就是減低成色,減輕重量,以求獲得最大的鑄幣利潤壓榨百姓。筆者經手多品軍閥版四川漢字銀幣,均普遍存在重量偏輕,成色偏低的現象。筆者曾經在網絡上見到一品與我收集的此品同模的四川漢字銀幣,雖然它磨損較為嚴重,但是公布其重量也達到了26.1g。這說明此版式的重量足,決非偶然因素造成超重。我們知道,蘇區仿造四川漢字銀幣的目的是為了從白區購買根據地急需的物資,為了方便流通,便于貿易,貨幣的質量一定要得到保證。所以成色好、重量足應該是蘇區仿制白區銀幣的重要特征之一。
4.此幣坯稍微有點正凹背凸,這情況在同期制造的紅軍鐮刀斧頭銀幣中經常出現,這一現象從側面反映了制作工藝的同期性。
5.此幣部分內齒為非常明顯的倒三角型,此為川陜銀幣及銅元的重要特征之一。
6.此幣的齒邊和筆者所見的一種大字版鐮刀斧頭銀幣的齒邊特征非常接近,也反映了同期生產工藝的一致性。
7.此幣發現地點為四川閬中(川陜蘇維埃重要組成部分)。雖然發現地不可以確定其鑄主,但是從側面可以給我們提供有價值的思路。
8.2007年北京長征專題文物展覽中,曾經展出一品和筆者同樣版式的四川漢字銀幣。展品介紹明確標明它是紅軍當年送給老百姓修房子、恢復生活用的銀幣,并被定為一級文物。雖然我們不能根據它曾經被紅軍使用這點就確定其一定為蘇區所造,但是從側面證實該銀幣與紅軍有著不同尋常關系。畢竟紅軍使用其他軍閥制造的低成色、低質量的雜版漢字銀幣去欺騙老百姓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這也為我們對此版式四川漢字銀幣的歸屬定性提供了有價值的線索。由此,通過以上推斷與分析,筆者認為此幣應該是川陜蘇區仿造的四川漢字銀幣。它的發現,為川陜蘇維埃貨幣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實物依據。由于本人學識有限,錯誤、不足在所難免。希望方家、泉友指正!
責任編輯 高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