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一說

“容成”錢曾由孫仲匯先生撰文于《中國錢幣》2004年第二期介紹，考之為西漢武帝行五銖之前物，從書法風格的判斷令人信服。至于是否容成侯唯徐廬所鑄，竊以為不能無疑，試一言之。

鑄錢以地名盛于先秦，漢時此風已息，鄧通、吳王濞即山鑄錢皆以半兩為名，至今尚未發現有記地的制作。容成錢的形制顯非行用錢，誠如孫先生所言之“不介入流通的紀念錢或游戲錢”，則似呵不必專注于地望求之。

容成，也曾是匯集了眾多附會的傳說人物，至遲戰國時已有之，多稱容成子或容成公，其大略可見《列仙傳》：“容成公者，自稱黃帝師，見于周穆王。能善補導之事，取精于玄牝。其要谷神不死，守生養氣者也。發白更黑，齒落更生，事與老子同。亦云老子師也。”漢晉間道家、陰陽家紛紛托名敷衍，《漢書·藝文志》收有《容成陰道》二十八卷，列入房中家，《容成子》十四篇列入陰陽家。當時盛行房中術，亦以容成公最著聲望，《后漢書·方術傳》云漢末方士甘始、東方延年等人皆行容成公御婦之術，愛嗇精氣。《抱樸子內篇·釋滯》亦以容成公為房中十余家之一。《十國春秋》云后蜀后主孟昶得道士張素卿所畫八仙，大為嘆賞，記八仙之名為：“李己、容成、董仲舒、張道陵、嚴君平、李八百、長壽、葛永璜。”后人稱為“蜀中八仙”，實似是而非，此八仙之說恐不僅流傳于蜀地，譙秀《蜀記》等未足為憑，稱為“道教早期八仙”或較恰當。近人易心瑩論道教“正宗十家”，以容成為中之上的“葆和宗”，別名辟谷，略高于中之中的別名房中的“調神宗”，不知其高下區分之所據。

道教將容成神仙化并尊為房中術的祖師之一大致是在東漢以后興起的，而且也有其他方面的附會，如北周甄鸞托東漢徐岳之名而撰之《數術記遺》注中引《狐疑論》(已佚)即有“容成知方之術”，乃是利用日影確定地平方位的測量方法，又據說容成始造歷，所以后來也尊之為算學先哲。《容齋三筆》云：“大觀中，置算學如庠序之制。三年三月，詔以文宣王為先師，兗、鄒、荊三國公配饗，十哲從祀，而列自昔著名算數之人，繪像于兩廊，加賜五等之爵。于是中書舍人張邦昌定其名，風后、大橇、隸首、容成、箕子、商高、常仆、鬼臾區、巫成九人封公……”。西漢初年及以前，道教尚未形成，但神仙方術之說其來已久，這方面的附會是很自然的；此外，陰陽家、縱橫家甚至儒家也托容成之名立說。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簡中有“容成氏”簡五十三支，其內容以容成氏為上古帝王之始，闡發“不授其子而授賢”的政治思想，與《莊子·胠篋》相印證，儼然是有別于炎黃古史傳說體系的另一個古代帝系傳說，很可能是在楚地流行的。漢初學術由秦火中復生，百家流派競相爭勝，容成的各種傳說在此時重生復萌并且推陳出新亦可以想見。

由此，竊以為孫先生“紀念錢或游對錢”之說已足以發明此錢的性質，雖然還不能很清楚其用途，因為“容成”的傳說很紛紜，難以確指。漢初錢幣上類似的現象是有過的，如著名的“胡羽公半兩”，“胡羽公”會其意亦當是傳說中仙人名。“容成”錢或許并不是孤立的一枚，若是仙人，則可能還會有廣成、赤松、寧封……；若是古帝，則可能還會有尊盧、赫胥、喬結……。不妨好整以暇，期而待之。

此說可通否，愿質之孫先生以請益。

責任編輯 于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