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部門經理直到上午十點鐘左右,仍不見盧奕嵐來上班,覺得有異,才打電話與她聯系。可是,盧奕嵐的手機已經關機,無法聯系上。部門經理感到事情蹊蹺,便帶著一名職員,一起驅車前往盧奕嵐的住處。盧奕嵐是外地來的大學畢業生,獨自租住在二樓。部門經理他們發現她住處的門虛掩著,進去以后,呈現在眼前的情景使他們驚愕不已。只見盧奕嵐橫躺在床上,基本裸身,內衣散亂,她臉色灰白,樣子十分可怕。部門經理他們推斷盧奕嵐已經沒有搶救的希望了,就立即報了警,同時,他們退出屋子,他們知道保護現場是很重要的。
幾分鐘后,110民警迅速趕到,他們見了現場,馬上報告刑偵部門。很快,刑偵中隊副隊長陶基謀帶著幾名刑偵人員匆匆來到現場。
陶基謀年近四十,精明干練,畢業于省城警校。他先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安排了一下各人的工作,自己則小心地勘察現場。現場很亂,一片狼藉,顯然是搏斗留下的痕跡。地上有一架照相機,并非現今十分流行的數碼相機,而是那種使用膠卷的相機。受害者的嘴角有鮮血溢出,已微微凝固,嘴唇上也滿是鮮血。死者的脖子上有明顯的青紫色掐痕,這也許就是致死的原因。此時,陶基謀稍稍蹙了一下眉頭,因為憑他的經驗,掐脖致死的情況下,死者一般口中并不會溢出血來,有時鼻子里倒可能淌出一些血來。他半蹲著身子,小心地掰開死者有點發緊的嘴唇,這時,死者微微張開的嘴巴似乎在叫冤喊屈。倏地,他發現死者嘴里有異物,他用力將異物摳出,一看,竟是一段手指,確切而言,是小拇指。這小拇指是一條重要線索,它應該是被害者從兇手手上咬下來的。他小心翼翼地將小拇指裝進刑偵專用塑料袋里。除此以外,一位刑偵人員還在床底下發現一只藍色的打火機,上面印有“金馬賓館成立五周年酬賓紀念”的字樣。
法醫對尸體進行了檢測,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十五六個小時之前,還在她身上發現尚屬新鮮的精斑,陶基謀吩咐一一進行取樣保存。陶基謀在極短的時間內,制定了破案的基本設想和方案。他首先派出多名刑偵人員去各大、小醫院,尋訪有沒有斷指來看過病的病人;另外,還專門派一人去了解“金馬賓館”的有關情況,因為現場找到的打火機很有可能是兇手掉落的,據盧奕嵐的同事和朋友反映,盧奕嵐像大多數女性那樣,從不抽煙。
利用這段時間,陶基謀仔細查看了現場地上發現的那架照相機,膠卷的拍攝框內顯示的數字是“26”,說明膠卷已經拍了一大半。他請公安技術部門將膠卷沖洗并印刷放大,照片上都是盧奕嵐游覽時拍攝的風景,第26張,也就是最后一張,有點異樣,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側面,很大,但非常模糊,邊緣還有一個女子身體的一小部分,從衣服來看,好像就是死者,那男子的手臂和女子的手扭在一起……
陶基謀凝神思索了一會兒,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驀地,他大膽地推斷,照相機是盧奕嵐的,事發的時候,正好放在桌子上,或者較高的器物上,當兇手和盧奕嵐扭打搏斗時,碰到了桌子等物,照相機隨之墜落,在落地的一剎那,觸動了快門,拍下了當時的情景,但是非常模糊不清,因為照相機是在運動狀態下拍攝的緣故。由此可以推測,照片上的年輕男子很有可能就是殺害盧奕嵐的兇手。只是照片太模糊,又是側面,無法看清,難以為據。不過,必要時也可以派些用場。
傍晚時分,各路人馬紛紛返回,有的人已經用手機向陶基謀作了匯報,基本上都沒有取得有價值的線索,僅有一家醫院,聲稱收治過一位斷指的病人,此人叫趙虎林,是外地來的民工,在家具廠工作,在使用電鋸時,不小心鋸掉了左手的小拇指。陶基謀對此很重視,立即派人查清了趙虎林的血型是O型,這更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現場發現的小拇指血型也是O型。陶基謀喚人馬上“請”來了趙虎林,他覺得照片上的青年和趙虎林有點像,但絕對無法確認是同一人。陶基謀詢問了略微有些緊張的趙虎林,斷下的小拇指是如何處理的,趙虎林愣了一下,聲稱當時小拇指斷下后,就掉進了堆成小山的木屑中,血肉模糊,他也痛得失去了理智。當他被人送進醫院后,才聽說有人好容易找到了斷下的小拇指,立即送到醫院,可是,由于種種原因,醫生說斷指已經壞死,無法再植,后來也不知是誰處理掉了。這一點,值班的醫生可以證明,陶基謀沉思了好長時間,覺得無懈可擊,血型相同,只是偶然的巧合,于是,他馬上讓趙虎林回去了。
全市尋訪下來,竟沒有金馬賓館,連郊區各小城鎮也沒有發現類似叫金馬的酒店、飯館和招待所。難道是一家外地的賓館?陶基謀馬上作出相應的反應。這樣看來,兇手是異地而來。
陶基謀辦事向來雷厲風行,馬上叫專業技術人員,通過互聯網進行查詢,查出有金馬賓館的城市有若干,接下來做的事,是要從中篩選出與盧奕嵐有關的城市。通過與盧奕嵐生前的好友和同事接觸交談,了解到盧奕嵐此前在南京曾工作過一段時間,而南京恰好就屬于上述若干城市之一。陶基謀親自帶了兩名精明的刑偵人員前往石頭城,找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金馬賓館,這是一家三星級的涉外賓館。令陶基謀感到驚喜的是,案情很快有了突破和進展,陶基謀首先取出了那只打火機,被確認是他們賓館的紀念品。更令人振奮的是,在賓館的辦公室人員及其他職員那兒,陶基謀了解到賓館里有個名叫高哥榮的廚師,曾經與盧奕嵐有過交往,關系還比較密切呢。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陶基謀決定裝扮成外地賓館同行來參觀,在賓館有關人員的陪同下,和兩名刑偵人員穿著便裝去廚房走了一圈,看到了正在干活的高哥榮。高哥榮正在切料,陶基謀重點仔細看了他的雙手,左右兩手五個手指都完好無損,這令陶基謀有點失望,當然,多年的刑偵生涯,已經使他非常清楚不能感情用事,事實就是事實。既然高哥榮的手指完好無損,其他就不必多追究了,因為斷指是個先決條件。
陶基謀帶著助手返回,途中仍在思考著,尋找新的破案線索,可是,他覺得腦子很亂,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來。
入夜,萬籟俱寂。身旁的妻子已經熟睡,發出均勻而輕微的鼾聲。陶基謀腦子仍在不停地轉動,根本無法入眠。突然,他大叫一聲,“嗖”地從床上躥起,嘴里喋喋不休地說著:“啊,對了,對了,看我這腦子,真笨真笨。”當看到妻子被他驚醒,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時,他才覺得自己有點失態了。
翌日凌晨,他就帶著那兩名刑偵人員,又趕到南京,來到金馬賓館,將尚在睡夢中的高哥榮抓獲歸案。
原來,夜深人靜時,陶基謀的腦海中又出現了白天的情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呢?他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回想,走進廚房,乍一眼看見高哥榮時,正好也是側面,覺得很像照片中的青年。他想起白天看到高哥榮在切菜時,動作不太自然,尤其是左手,看上去有點別扭,照理左手按住原料時應該微微翹起的,但他的左手是垂直的,有點僵硬,為什么呢?對了,怎么自己沒有想到呢,枝指!他的左手肯定是枝指,也就是俗話說的“六指頭”,被被害人咬下的就是那最小的枝指,當然還剩下五指,像正常人一樣。
逮捕高哥榮后,再進一步核對了血型等有關事項,都一一吻合,鐵證如山,高哥榮只能低頭認罪,如實交代。一個偶然的機會,盧奕嵐認識了高哥榮,關系也日益密切。后來,盧奕嵐發現高哥榮比較粗魯,沒有什么文化,收入也有限,權衡下來,不愿意再和他交往下去。這引起了高哥榮極大的反感,記恨在心。盧奕嵐無奈之下,只得離開南京,重謀新職。殊不知,高哥榮是個固執而兇殘的人,竟設法多方打聽,找到盧奕嵐的住處,逼著盧奕嵐嫁給他,當然不能遂愿。情急之下,高哥榮失去理智,強奸了盧奕嵐,本來他并不準備殺害她,但恨怒交加的盧奕嵐用力咬下了他左手的枝指,他劇痛鉆心,惱羞成怒,將她活活掐死,然后拿了她的手機等值錢的東西,慌忙逃走。回來后,高哥榮一度比較驚恐,但后來他錯誤地認為,自己左手的枝指被她咬掉,未必不是好事,公安人員一定錯誤地以為兇手應該少一個小拇指,剩下四指,而自己的手指是全的,反而不會引起懷疑,相對來說,反而更安全了。但是,他在平時顯得很謹慎,不干活時,盡量將左手放在口袋中,以免引起別人的猜疑,干活時也刻意使左手垂直,讓傷口向下,沒想到因此動作顯得僵硬走樣,從而露出了破綻。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對于漠視法律、鋌而走險的高哥榮來說,等待他的必然是法律的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