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又愛

晚飯剛吃好，手機就響個不停。我一看是花打來的，便離開飯桌到陽臺接聽。

“親愛的，你在哪？”花的聲音很動情，真有點像熱戀中的小情侶。

“我在家，親愛的。你呢？”我也很激動。心跳得恨不能要蹦出體外。

“我也在家。有沒有時間，咱們見個面。”花說話的聲音既干脆又甜潤。她在電話里說她今天有時間，想見見我。

“好好好。在什么地方，幾點到？”我曾幾次向花提過見面，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了。這次她能主動打來電話，讓我有點喜出望外。

花說了時間和地點。我立即做出保證，半小時后趕到。不見不散。

我從陽臺走到餐廳對妻說，公司領導找我有事，得去公司一趟。我說這話時臉熱心慌，很不自在。畢竟第一次對妻說謊。

妻正在餐桌上收拾碗筷，問我公司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晚上還加班？

公司最近發展了些新業務，事是比較多。我一邊回答妻，一邊幫妻整理餐桌。我從沒加班也沒上過夜班，也難免妻得問上一句。

妻說，公司有事就快去吧，家務事你就別管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妻已開著水龍頭嘩嘩洗著碗。

我在妻的臉上笑嘻嘻地親了一口，然后哼著小曲進到洗手間刷牙洗臉。然后對著鏡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從鏡子里我看到自己的臉很紅，像喝多了酒。

在我穿好衣服準備出門時，妻從廚房里走過來，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門前的鞋柜里取出一把雨傘遞給我，說好像要變天了，說不定會下雨。

我說變不了天，不用帶傘，妻還是硬往我手里塞。這時，我看到妻一雙大眼睛深情地看著我。我的心這時怦怦跳得更慌，像在打鼓；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對妻詼諧地說，親愛的，你真好！

妻說，“你今天的嘴好甜！領導一個電話看把你高興的！現在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去吧。快去快回！”

“是，老婆！”我舉手向妻敬了一個不標準的軍禮。雖說有時對妻不如以前那么溫熱，但在心中還是愛的。自認識了花，心里就產生了一些萌動。一是想豐富一下感情生活，二是想找一個理想的工作。往下會怎么發展也不好說。

我出門時最終沒帶妻遞給我的傘。我覺得帶傘是個累贅，礙手礙腳。

七月的天氣很熱，盡管是傍晚，空氣悶得依然令人窒息。

整個城市已是華燈初放。街道上各式車輛南來北往川流不息。人行道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接踵而至。

我的心很迫切，恨不能一下見到花。

我和花是在網上聊天室認識的。從第一次認識到現在，有兩個月時間。我們常在網上相約，聊得火熱。印象最深的還是第一次。

她的網名就叫“花”，我的網名叫“果”。我說“你好！”她回應說，“你好！”我問她在網上是不是很開心。她說，“是呀，花開了，肯定要結果。不可能是無花果！”于是我們就開始探討花果的問題。搞得雙方笑聲不斷，還真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我和花就這樣聊了起來，越聊越開心。

花問我在哪里發財？我說我在“誠信房地產公司”打工。她聽了“哦”了一聲。稍停片刻問我那家公司如何？我說去了快三個月了還不轉正，把人當牛一樣使喚，也不加薪，福利待遇也差。她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說，“誠信房地產公司”，那你可得誠實守信喲。聽說公司的老總非常看重這點。對員工第一條就是“誠信”二字。不好好干當心炒你的魷魚！我說沒事，他炒不了，我是他公司的技術總監，缺了我，公司就無法運轉。花聽了又是哈哈大笑。

我問花是干啥的，她說她也辦了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公司名氣不大，就不說名字了。我說那好，不行了到她那去打工。她一聽，猶豫了一下，馬上又顯得很興奮，好哇好哇！我高薪聘你。我問當真？她說當真。

再次聊的時候，花第一句話就說，你不是說在“誠信公司”不行嗎，啥時到我公司來？我保證重用你，讓你滿意。我一聽，沒加思考地回答，好，一言為定。

第一次聊天雙方都感到還能聊得來，便加了友。出了聊天室，在QQ里聊就更妙趣橫生，越聊話越多。

妻說的沒錯，真的變天了。

天空刮起了風，路兩旁樹木在風的伴奏下跳著優美的舞；樹上的枝葉相互親昵，發出了悅耳的聲音。

花說她在廣場東面的涼亭等我。她說那個地方很幽雅，有一種舒適的感覺。

“找死呀！”在紅綠燈路口一位女交通協勤員嘴里叼著個口哨，對我大吼大叫。我這才發現自己走得太急闖了紅燈。我退到安全線，用眼狠狠瞪了交通協勤員一眼，在心里罵了一句，不就每月二百五嘛，神氣啥！

剛過了十字路口，花又把電話打了過來，“你怎么還沒到，我等你好久了。你是不是讓老婆絆著腳了？”說完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花曾問過我怕不怕老婆。我說不怕。其實我和妻之間不存在怕不怕，感情一直很融洽，信任有加。再說了，就是怕也得硬著脖子說不怕。

我問花怕不怕老公。花說，怕，怕得要命。還給我發過來了一個很嚴肅的表情。我問她咋這么怕老公？她說自己沒老公，單身一人。正因為她暴露了軍情，所以我才對她下手。從接觸、認識，到打得火熱，一步一步升溫，我們就這樣愛上了。

“我告訴過你，我的腿腳利索，誰也絆不住我。我很快就到。”我的一雙腿這時快得真的有點像飛毛腿。

我急切想見到花，是想驗證一下花是不是真的像照片上長得那么好看。我就讓花給我發了一張照片過來。花果真發了。發過來我看后把眼睛瞪得像牛眼。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么漂亮的女人。那對亮晶晶的大眼睛，還有那甜甜的笑容，讓人如癡如醉。

花問過我愛不愛我的妻子。我說以前愛，現在對愛這個字很陌生。她問我小孩多大，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告訴她小孩今年六歲，上一年級，是個調皮的男孩。她聽了馬上興奮不已，她說她最喜歡男孩。花問，你真的喜歡我？我說真的喜歡！你不怕老婆？我說不怕。你舍得拋開你的家庭，丟下你的妻子和兒子？我說，我愛你，只要你也愛我，我什么都可以不顧。花問是真的嗎？我說，真的。花說，我真的也很愛你！

廣場上有很多人。有跳舞的，有看戲的，也有圍著噴泉照相的。

我遠遠地看到涼亭下的條椅上坐了好多人。我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又摸了摸領帶。然后幾步跨到了涼亭下。到了涼亭下，我一看表，遲到了五分鐘。

在涼亭下的條椅上坐著的有老年人，中年人，也有年輕人。有三五成群的，也有成雙成對的，各年齡段的都有。

我瞅了一圈也沒找到花。倒看到了有兩對年輕人和一對中年人坐在條椅上相擁接吻。還有一對年輕人背靠著涼亭的立柱，摟抱得很緊，接吻的聲音很大。弄得坐在旁邊的老年人看不下去，站起來走了。

我被他們的親熱場景弄得熱血沸騰。我想，我要見到花，把花也領到老榆樹下，向那對年輕人學習。這里有很多老榆樹。我在做著美夢，想著好事。我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先找到花再說吧。

回到涼亭又找了一遍過后我還是沒看見花。于是我掏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花，你在哪？”我的聲音有點大，惹得好些人把目光投向了我。那對激情接吻的小青年依然相擁，聽到我的聲音松開了手腳，把目光投向了我。

“等你等得口干舌燥，剛從涼亭那里過來吃冰淇淋。”花回話說。從電話里，我可以聽到她咀嚼冰淇淋的聲音。

找了幾個冷飲攤位也沒找到花。大腦中只裝著花照片上的印象。實際花是什么樣子，并不知道。想起來了，花說她穿的是一件粉紅色上衣，披肩發。我又找了一遍，看到一個不太明顯的位置上坐著一位穿粉紅色上衣，留著披肩發的女士。我便走了過去。

那位女士大人正低頭噙著吸管吸著刨冰。我到了她跟前，她才抬起頭。有點驚訝狀，愣愣地看著我。

我在她對面坐下，輕聲問道，你是花嗎？

“神經病！”粉紅女郎站起來把只喝了幾口的刨冰扔在條桌上氣哼哼地走了。

我鬧了個沒趣，干笑著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站起來繼續找花。就在我找得有點失望的時候，花打過來了電話，她在電話里說，“對不起呀，果，剛才吃了冰淇淋又喝刨冰，在喝刨冰的時候，我的一個朋友突然肚子疼，我陪她一塊到了醫院。”我聽了只好無奈地說，沒關系。她說不行咱們再約時間相見。我還能說什么呢，只好說，行吧，你先忙，改天再見。我的心情和我的兩條腿一樣，沉重得像灌了鉛。我就帶著這樣沉重的心情往回走。

走在回家的半途中，手機又響了。我看是花的。我氣得不想接，可鈴聲一個勁響個不停。最后還是接了。花說她的朋友檢查結果是因喝刨冰太涼刺激了胃腸道，沒大事，不用住院。她們已離開醫院。她還是要見我。

我一聽又來了精神，邊接電話邊往回走。我問她這次定在什么地方。她說還是老地方——涼亭吧。我說好。

這邊和花剛說完掛了電話，那邊“誠信公司”鄭總就把電話打了過來，一開口就是：“小青年，你在哪？”在下屬員工中我的年齡算大的，其他員工大都在二十五六歲左右。鄭總看我一天到晚穿著比那幫小青年還入時，所以在辦公室以外常開玩笑叫我小青年。

“和朋友在外面談點事。鄭總有事找我嗎？”我對著手機笑容可掬，好像說話的鄭總就站在我跟前似的。顯得那樣畢恭畢敬。我的試用期這幾天就滿，能不能轉正也就鄭總的一句話。盡管在花那里講了一些“誠信公司”的不是，那畢竟是討好花。怎么說呢，其實“誠信公司”老總對我還是挺不錯的。只不過自己想腳踏兩只船，多給自己找條后路。

“是不是在給公司拉客戶？要是那我得嘉獎你。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將，可不能辜負我的一片期望。”電話里我又好像進到了鄭總辦公室看到了鄭總那嚴肅的表情。

我說：“是的，是在發展一個客戶。請鄭總放心，我一定會盡職盡責把工作干好。一定會效忠‘誠信公司’，一定會效忠鄭總。”花這邊還不知啥情況，不得不多留一手。

鄭總說：“你媳婦說剛才打你電話老占線，就把電話打到我這里，她說你在我這里，我沒吱聲。接著她說她頭暈得厲害，想讓你回去陪她到醫院看看。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要是沒事了，等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真的找你有點事。就這樣。”鄭總說完把電話掛了。

我一聽，對妻子撒謊有點露餡，心里有點慌。心慌不僅僅是對妻子撒了謊，鄭總會不會也在想我在打著他的旗號干別的事？

我忙給妻打了個電話，問妻頭暈是怎么回事。妻回電話說，“沒事，剛才確實暈得厲害，現在好了。你忙吧。沒事了。”

妻雖說頭暈沒事，可我卻有點頭暈。心里像做了賊似的慌得厲害。我有點埋怨妻，早不頭暈晚不頭暈，偏在這個時候頭暈，還把電話打到鄭總那里。真是的！

雨點滴得有點大，也有點緊了。

我在想鄭總讓我到他辦公室去，這么晚了去干啥？是好事還是壞事？今天去還是明天去？要是今天去就難見到花，要是明天去可能又會得罪鄭總。我想最好是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既見了花又不得罪鄭總。想來想去，便給鄭總打了個電話。

“鄭總，今天我見的是個大客戶，你看，你手頭上的事急不急，要是急我現在就去，要是不急我明天一早就趕到你辦公室。”我完全是一種商量和懇求的口氣。

“行！先和客戶談，明天再到辦公室和我談。”

我高興得把手機一合，打了個響指。心想見花還是照常進行。

在我穿過噴泉走向涼亭的時候，借著高桿燈的燈光，我看到了側面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誠信公司”的鄭總。我在想，鄭總剛還在辦公室，咋這么快就到了廣場。要不本來就在廣場，沒在辦公室。他去涼亭干啥，難道也是去躲雨嗎？看來鄭總并沒發現我。他仍舊旁若無人徑直朝涼亭走去。

我放慢了腳步，緊隨在鄭總后面。這是一個U 型涼亭，我看到鄭總在涼亭的一角站下了，像似躲雨，也像似在等什么人。我便走到了涼亭的另一角躲進了人群中，我想大大方方去找花，又怕被鄭總發現。只有在那里一邊注視著鄭總一邊東張西望地尋找花。

這時我給花打電話，“花，你到了沒有？”我想，花今天到了，我一定會鼓足勇氣好好擁抱她，讓她賠我找她的辛苦。我一定會把她抱到大榆樹下像那對年輕人那樣激情。

“我到了，就在涼亭下呀！”花的聲音好像很興奮，“你在哪里，我怎么沒看到你？”

“我在北面，你在哪？”我睜大眼睛在到處尋找著花。花說，“我在南面。你過來呀！”

這就有點麻煩。南面正好是鄭總站的那個地方。我怎么好過去找呢。我對花說，“你過來吧，我就在北面。那里有熟悉人，我不便過去。”

“呵呵。”花在電話里笑得依然是那么好聽。“熟人怕啥，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正好我也認識認識你的那位熟人。”

我說，“好吧，我過去。”我往前走了幾步，還是有些猶豫。見了鄭總真是沒法開口。鄭總要是問起來就更無法說。我又給花打電話，還是希望她過來。

花說，“你在聊天時不是說很愛我，可為我做一切嗎。怎么有熟人在場連我的面都不敢見！這樣，我等你五分鐘，五分鐘不到我就走了。”還沒等我說話，花就把電話掛了。

我又一次鼓足勇氣朝花那里走去。我想碰到鄭總就碰到了吧。問起來就說是自己的同學，躲雨時巧遇。

涼亭下的水泥地面本來很光滑，來避雨的人帶上來些水，顯得更加濕滑。也不知是誰把一塊西瓜皮丟在了地面上，又被我不幸地踩上。我重重地摔得四仰八叉。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很多人在看著我笑，弄得我很尷尬。我不知道花和鄭總看到我沒有。

在我繼續向南面靠近的時候，看到鄭總被一個女人挽著胳膊走出了涼亭。我心里一下好高興。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原來鄭總也是在這里等人。我在心里說，鄭總，你走快點吧。你一走我也就放松了。我心里真是喜得樂滋滋的。

可是到了南面，除了有幾對小青年外，就沒見到一位單身女性。我的心像這天氣，一下涼了。我這才開始想，花今天是在考驗我還是在作弄我？

我又開始給花打電話。我問她到底在哪里？這一次我的口氣有些重，照這樣誰也受不了。

“對不起，果，我和老公剛出涼亭沒走幾步。”花說，“本來今天想好要與你好好面談，沒想到不是這事就是那事。這不，我和老公剛到涼亭，公司又有急事，得趕回公司。”電話里花似乎真的很歉意。“對了，我跟你說一下，我也是‘誠信公司’的。我在外面進修，這才回來。我也不是花，我叫李娜，你也不叫果，你叫鄒凱。沒了花也沒了果，真成了無花果！”她接著說，“看到我沒有，我正在向你招手呢。拜拜！”

我朝涼亭不遠處看去，差點沒暈過去。原來挽著鄭總胳膊的女人正是花。只見鄭總撐著一把藍色的雨傘，花就靠在他的肩上，依偎著向前走去。

我是怎么離開涼亭走進雨中全然不知。我就那樣讓雨水無情地打在自己的臉上、澆在自己的身上。我渾身已濕了個透。我往前一步也邁不動。我就站在雨地接受雨水的洗禮。

妻什么時候站在我跟前，為我撐起雨傘我竟一點沒發現。妻不輕不重地說，“我說要下雨讓你帶雨傘你還不聽，你看淋成啥了。回吧。”

我像個傻子，久久地看著妻。我問妻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妻說，“有人給我打電話，說你沒雨傘回不了家。先是一個男的，后是一個女的。看樣子對你很關心。”

聽了妻這一說，我如夢初醒。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我正這樣想，手機響了。我一看是鄭總打來的，鄭總說，“我是‘誠信公司’鄭明仁，‘誠信公司’的宗旨是以誠信為主。老板和員工都一樣，雙方都要誠信，信守諾言。我說過我要關心員工，我會做到的。這場雨把你淋得不輕，不得大病也會感冒。從明天起你就不用上班了，在家休息，養身體吧。”說完把電話掛了。

妻說，“什么也別考慮，先回家。到家我給你熬碗姜湯喝。姜湯祛寒。”

這時我緊緊地摟著妻，雨水和淚水混在了一起，流進了妻的脖子。

雨仍在下個不停，而且越下越大。

我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摟著妻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