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救援”

編譯/則坦

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但眼下還不見一個顧客的身影。好熱！汗水細細密密地布滿我的額頭，就像冰檸檬汽水杯外的小水珠一樣。汽水杯里的冰塊咔嚓響著，融化著。

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必須掙到足夠的錢。我把錢盒里的硬幣又拿出來數了一次，和上次一樣，還是不夠買一張棒球賽本壘后面的座位票。那是我們班所有酷男孩們觀戰的地方，而我太想加入他們了！我剛轉學過來，但現在已是5月，還剩幾周就要放假了。如果我無法在這段時間內加入那個群體，交上新朋友，這就意味著漫長的暑假我只能一個人度過。更糟糕的是，我們這個街區也沒有和我年紀相仿的孩子，除了隔壁的男孩湯米——一個三年級生，總像個跟屁蟲似的纏著我。

我背靠在折疊椅上，看見湯米正向我走來，我皺了皺眉頭：“去！去！去！除非你帶了錢來！”

他伸手遞給我兩個25分的硬幣。我給他倒了一杯檸檬汽水，然后遞過去兩塊我媽媽烤制的小曲奇餅。湯米望了望空無一人的街道：“得有顧客來買你的汽水才行啊，扎克?！?/p>

“少來嘲笑我！”我瞪了他一眼。

“我可以幫你拉來顧客?！彼f，一邊用手抹了抹沾在嘴唇上的檸檬汽水。

“哦？如果你能的話，湯米，我這里的檸檬汽水就讓你喝個夠?！蔽乙稽c都不相信他的話，心想：一個三年級的小子，還能比我這個六年級生更有能耐？

“那小曲奇餅也讓我吃個夠？”

我剛點完頭，他便轉身向家里跑去。哈，我還沒想到這么容易就把他給攆走了。

我搖搖錢盒，硬幣叮當作響。這點錢只夠買一張外場票。如果再來幾個顧客，也許那天我就可以再買上一個熱狗。雖然不夠錢買一張本壘后面的座位票，但我仍想去看比賽——我熱愛棒球，只要是比賽，哪怕只是一場小小的團體賽，我也想去。

隔壁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湯米向我跑來，手里捏著一疊紙：“我做了個廣告，拿到爸爸的復印機上印了好多張?！彼肿煲恍?，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黑洞。

我拿起一張，掃了一眼：“扎克的檸檬救援攤，只要25意識。”下面寫著我的地址，四個角上都畫著檸檬。什么？“檸檬汽水”（Lemonade）拼成了“檸檬救援”（Lemon Aid）？25分的“分”（cents）寫成了“意識”（sense）？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么幾個字他也能拼錯？他們學校都給三年級教了些什么？

“我去發這些廣告啦。”他向我揮揮手。

“好的?！蔽抑幌朐琰c把他打發走。讓他去發那些傻里傻氣的“廣告”吧。

湯米居然真的去敲所有街坊的門，我看見他塞給每個人一張紙，我不知道他都給別人講了些什么，但是人們開始到我這里來買檸檬汽水和小曲奇餅了?？赡苁撬麄儫o法拒絕湯米那缺著門牙的微笑吧。不管怎樣，顧客越來越多。湯米又急匆匆地趕回來，幫我招呼客人。

突然，災難降臨——同班同學格里戈和本騎著自行車過來了。我讓湯米看著攤子。他們停下車，我走上前去。

“扎克。”本笑著問道，“你在和三年級的小孩兒玩？”

我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不，他是來幫我忙的?！?/p>

格里戈的眼睛睜大了：“那是你的攤子？你都這么大了，還干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我的臉更紅了。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我們習慣靠擺個檸檬汽水攤賺取零花錢。但是在這里，很顯然是“一點都不酷”的事兒。

“我們幫人剪草?！北掘湴恋卣f。

格里戈點點頭：“只有小孩兒才擺檸檬汽水攤呢！”

他倆騎車走了，我站在原地又羞又惱。我有過敏癥，不能幫人剪草。但是好強的我絕不會把這個告訴格里戈和本的。

這一撥顧客漸漸散去。我看見湯米的嘴里塞滿了小曲奇餅?！昂?！”我叫起來，“別吃了！我沒東西賣錢了！”

湯米停止了咀嚼，臉上很是困惑：“你說過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的。”

“你帶來的顧客還不夠多！”我吼起來。

“那我再做一些廣告。”湯米又跑回家去了。

我松了口氣，又數數錢?，F在我可以買上一個熱狗，還可以買點喝的東西了。但是，這些錢肯定還不夠買一張本壘后面的座位票。

湯米騎著自行車經過汽水攤，腋下夾著一疊紙。他向我喊：“我去運動場那邊發廣告?！?/p>

“行！”也許這會讓他在那里呆一陣子，但愿他下午不會再來煩我。

很快，我的汽水攤前又圍滿了顧客。有人走路過來，有人騎車過來，甚至還有人是開車來的！他們說，有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告訴他們，我這里有全鎮最好的檸檬汽水和家庭秘方制作的小曲奇餅。

不一會兒，湯米騎著自行車回來了，汗水濕透了他的T恤衫。他一口氣喝下了半加侖檸檬汽水，吞了六個小曲奇餅。我忙于接待顧客，無暇去制止他。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湯米靠著我的椅子，臉色有些發青：“我肚子難受?！?/p>

“哼！檸檬汽水和小曲奇吃多了吧！”

他呻吟道：“扎克，我想吐?！?/p>

我一下子跳起來，叫道：“別在這兒！現在別吐！”我一把將他拉離我的汽水攤。如果他在我的攤子旁邊嘔吐，那簡直糟透了！格里戈和本會怎么想？還有我的顧客會怎么想？

湯米跌跌撞撞地進了他家。我回到自己的汽水攤前，忍不住又數數錢，然后我咧嘴笑了。我終于掙夠了錢，現在我可以買一張本壘后面的座位票了，我可以和班上的酷哥們坐在一起了！

可是，為什么我心中卻隱隱不安起來了呢？我望著湯米滿是拼寫錯誤的廣告，一個想法突然從腦海閃過：照今天的情況看，也許這些字并沒有寫錯。不是嗎？一整天，我的行為都酸酸的，像一只檸檬，特別是對湯米的態度。但是，他仍然大度地前來救援我——這是當之無愧的“檸檬救援”（Lemon Aid）！多虧有了湯米，我才能掙回足夠的錢，并且去和班上的酷哥們坐在一起。但是我有足夠的“意識”（sense）去感知和理解友誼的含義嗎？湯米，一個三年級生，卻比我有更多的同情心和愛心，我能說我比他更有能耐嗎？我的臉開始一陣陣發熱。

我望著錢盒里的硬幣，下定了決心。

我敲門的時候，湯米開的門，他臉色仍然有些發青。

“嘿！你估計明天晚上身體會不會好點？”我問他，“如果你好了，你能和我一起去看球賽嗎？”

他眼睛一亮：“我現在就好多啦！”

“我們掙的錢足夠買兩張外場的門票啦！”我告訴他。

于是，第二天晚上，我們帶著棒球手套去看球賽。我們吃了熱狗、花生，還喝了不少檸檬汽水。

我覺得，那會兒，我和湯米是全場最酷的人。

小雨摘自《海外文摘》2007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