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白玫瑰（下）

我每天會給霽帶來新鮮的花、新鮮的水果，然后會到餐廳訂些清淡的小菜和清湯掛面。霽對醫生朋友說不想住在醫院里了。朋友看了霽的狀況，只說暫時不要上班，在家多休息就好，只是必須有人全天陪護，以免再次暈倒。果果剛要說什么，我說，住到我家吧，我現在不上班，霽的公寓晚上無法陪護，果果工作若不累下班可以回來。果果說，風，謝謝你。其實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極其別扭，他已把霽當做自己的女朋友了。圈子里的朋友似乎也都是這樣認為的。醫生朋友說，“果果，你真得好好謝謝風，這可是幫你照顧女朋友呢。”霽低著頭看著床單。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果果呢，有些幸福還有些復雜……

……第二天上午，我幫霽辦了出院手續。上班時間，這樣只有我和霽獨處。車開到我家樓下時，我不要她自己走，而是抱著她上了十八樓。我把她放到我的床上，她的手還勾著我的脖子，我趁勢吻了她，認認真真的吻了她。

我的床，沒有其他人躺過，雖然我并未說過，可是朋友們似乎都知道我的這點輕微潔癖。可當我抱著她進來時，并不想送她住客房。我給她脫了鞋子蓋好被子，然后壞笑著躺在她旁邊，拍著她入睡。我睡不著也不想睡，只是一直的看著她。

中午，她醒了。然后說要我煮粥給她喝。可我這里除了啤酒以外什么都沒有。我載著她去了超市，然后把她安坐在購物車里，柴米油鹽一樣樣地選購。回來時，我說，現在這里像個家了。

我搬了把軟椅放到廚房門口，霽坐在那里指揮我淘米洗菜……看我笨拙的樣子，她呵呵笑了起來。我轉過身來使勁地吻了她，并極其嚴肅地說，只要你笑我就立刻吻你。然后，只要我轉頭，她就立即用手掩著嘴。

我希望永遠都是上班時間，因為下班了，果果會來。果果來，霽就會變得很安靜，我也會變得無語。只要果果來，霽就會自己下地行走，堅持不要抱。

殷殷出差回來了，霽也一天天好了起來。當殷殷回來發現霽住的是我的房間而不是客房時，和果果當時一樣，除了驚詫還有點難過。我沒解釋什么，因為霽并不知道我的癖好，我不想要她心里有負擔?！?霽完全康復了，或許說她早已康復了，只是我一直希望把她當作病人般看待，因為只有如此，我才有理由陪著她。她搬回了公寓，是果果接她走的。我又開始上班，我們的關系又如同從前了，只是我每天一遍遍地聽阿桑的《寂寞在唱歌》。

從風家搬出后，我們依然過著各自的生活。忙工作忙到忘記世界。這樣我就可以忘記風曾帶給我的細膩感動。我想成為風的某某人?？晌腋枪晒勺钫媲械呐笥?。

和殷殷在灑滿夕陽的樹影路下散步。陪她在酒吧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看她在舞池里瘋狂擺動的身姿……我們幾乎不怎么說話。只是我在陪伴而已。

她酩酊大醉。抱著我大哭。講起我們曾經的種種。唱起錦繡的《明天也要做伴》，說好即使到很老很老也要彼此牽手看細水長流……她瘦了。寡言了，曾經那樣熱烈熾情的殷殷似乎一瞬間失去了往昔的光彩。我只能輕輕撫她的背。只能在心里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應該結束。把風忘記吧。

做空中飛人。所有同事不愿出的差我都欣然前往。我知道自己不是工作狂。只是我想忘了時間忘了周遭的人。手機調至留言狀態，論談，MsN也很少登錄了。每天游蕩或奔波在陌生的城市里，有風輕拂面頰。有風的回憶在心底。卻不愿有風的訊息。如果真能如此蒸發。我亦欣然。

年底?；氐绞煜さ某鞘?，有人忙碌有人清悠。圈子里的人在他人忙碌中顯得格外無所事事起來。FB頻頻發生。無法再推辭。擠在一個包廂中，我似寵兒般被眾人包圍著噓寒問暖。我只恨沒有在忙碌過后真生一場大病，以免愧對朋友的關么。

果果依然扮演著我的護花使者，萬般的呵護讓我有想哭的難過。那些關懷只會勾起曾經早已不復返的與風朝夕相處的時光，只余心房最隱蔽角落里的回憶和對殷殷深深的愧疚了。

風和殷殷是一起到來的。殷殷恢復往日如火的活力直奔到我面前，詢問我的忙碌。詢問我眾多托辭的身體不適。風就那樣靜靜的立在那里。即使透過重重疊疊的人影，我依然感受到他如炬的目光。我想平靜的笑，可我猜我那時一定笑得虛偽又牽強。

風的爸爸媽媽從千里之外的小鎮來到這座城市。殷殷是以準兒媳的身份前往的，果果是以風最要好的哥們兒身份前往的。而我呢?是殷殷的好朋友，是果果準女友還是其他什么?我不知為何推脫不掉，不知要怎樣才能逃脫這樣令人不安的場景。

殷殷雖算不上盛裝出席。但花心思的造型與著裝，既隆重精致又不失親和可愛，我在祝福她的同時。心里也會微微犯酸，雖然果果的媽媽常常會邀我們去家里，雖然果果的媽媽常拉著我的手說盼著有我這樣的兒媳。雖然……可我心底想的卻是見到風的父母的情境。

果果載著我和殷殷來到風的家。推開門。有慈愛的目光向我們投來，在我尚未來得及反應時。風已經把我擁入懷中，鄭重的吻了我的額頭。然后牽我的手放到他媽媽的手中。我只聽見風說，我的女朋友霽，只看見她的媽媽撫著我的手慈愛的笑。只看見果果扶住微微向后倒去的殷殷……我什么都不曾想，無從想也不敢想。對于風的熱烈與強勢，我無力招架，就如面對紅玫瑰般的誘惑。讓我眩暈卻又不忍離去。

如游魂般從風家出來，坐在果果的車里，靜得連呼吸都聽得到。盛筵過后會有更大的孤獨與虛空，而幻想的肥皂泡破滅后呢?殷殷就那樣看著車窗外，空洞得毫無內容。那些車水馬龍，那些霓虹閃爍已經全然不存在了吧!

我在路口下了車。果果載著殷殷絕然前行。連聲再見也沒有。也許那個時候再無告別的必要了。

在我步入電梯，轉身按鍵時。我看見風跑了過來。慌亂關了電梯急沖沖地沖向家門，可風還是捉住了我握鑰匙的手。我想我是不可能逃脫這個同我一樣喜歡清湯掛面。卻又愛得如此全然不顧的男子了。

霽的到來讓我有了家的感覺。我喜歡平淡而真切的生活，如潺潺溪水般的靜謐，如晚風輕拂般的安逸。誰說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那種單純青澀的味道是初時心里的悸動，也會是暮晚浪漫的回憶吧。只是霽不再需要陪護，從我家里搬走后，似乎消散在空氣中一般，無處可尋了?？稍浀狞c滴又如空氣般讓我在呼吸之間感受的都是她的味道，歷久彌新。只是殷殷、果果，這些現實的情愫羈絆讓我亦覺得愛情是多么的力不從心。 年底的聚會，坐在角落里的她，被包圍著的她愈發清瘦了。曾經想放開她的手，曾經想只做她的朋友，可人群中的邂逅，看到她牽強的笑，我也會不自覺疼痛起來。

殷殷在一段的低沉過后又活力四射起來，又如一朵綻放的紅玫瑰般嬌艷欲滴了。而霽呢?即使我看到有果果在呵護，可她卻那樣的黯淡起來，雖仍如從前那樣一塵不染的傲立，卻不再有曾經的靈動飄逸了。

果果曾說，如果一定要有傷害，他希望是最小的傷害?？上萑肴绱说木车?，我又要何去何從呢?霽未曾出現的日子，我傷害殷殷的日子，果果也像保護神一般的體貼呵護。就如果果能看透我一般，我也知果果心里仍然放不下殷殷。

約果果在酒吧里見面，有一絲陌生阻隔在中間，我知道的，可是卻做不到放棄。一個晚上，喝了很多酒，可是我們誰也沒說話。爸媽已經回到我出生的那個小鎮，果果和我回了家。就如同我聽聞他吻了霽不及思考掐住他的脖子一般，在鎖上房門尚未站定時，果果的拳頭已然揮到我的臉上。我有一絲欣慰，他的這一拳證明他已經開始原諒我了。

我不知道要如何取得殷殷的原諒，其實我不害怕誰誤會我埋怨我，只是我怕霽無法面對殷殷。

霽離開了這座城市，無人知曉。可我明白，她是害怕面對我也害怕面對殷殷。就這樣，時光的手悄悄撕扯著日子。當殷殷的傷口被慢慢撫平，當她發現果果的溫情呵護對她有多重要時，當我們已經釋然曾經所有的一切時，當我在不同的城市游蕩邂逅到我的白玫瑰時，我終于可以攜著霽的手一同FB，可以相擁而舞不必再躲閃眾人目光，可以不必在網絡里等候“清湯掛面”，可以與地鐵站的那個“素面朝天”不再有生活時差……當我找到我的白玫瑰，她找到她的紅玫瑰時，也會看到果果和殷殷會心的微笑。(完)

編輯楊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