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在大廳的近二十幅祖宗遺像,靜靜地,冷冷地凝視著此刻孤零零站在廳堂內的賈郝。他感覺整個人像被壓住了似的,怎么也不敢多看幾眼。
病床上的老人已奄奄一息了,但他還是苦苦掙扎,要道完自己的遺囑。
他侄子,也是老人唯一的親人,用一只手牢牢握著老人枯木般的雙手。那雙手,蒼白得像干裂的墻壁,一條條扭曲的青筋,張牙舞爪分布在毫無血色的手背上。他的另一只手,不安地垂在一邊,隨著老人緩慢的一字一句而緊張地時握時松。他可不希望在“陪伴”了老頭差不多三個月而分文不能取。
老人終于把想說的都告訴了律師。然后,他吃力地把頭轉向他的侄子。
“賈郝,我還有……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這……這也是……也是我最后的遺愿,希望……你……你能幫我完成……”
“叔叔,你盡管開口,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幫你。”
“你……一定……能辦到的?!彼α艘恍?,“我……我……我不要……不要被活埋……記住……在我手邊,裝一個按鈴……我……我一定會按響它的……一定會……”他又緩緩將頭轉向律師,朝他笑了一笑:“拜托了……”就這樣,頭一歪,離開了人世。
賈郝像被人用刀刺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聲音也有些變調:“他,這是,什么意思?!”
律師和一旁的主治醫生對望了一眼:“這是老先生的遺愿,希望賈先生能幫助他老人家實現?!?/p>
賈郝將視線轉回到老人臉上,他那抹笑容還留在臉上。賈郝覺得,他似乎,在對他冷笑,頓時感到頭皮一麻,臉上的肌肉也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開……開什么……什么玩笑,老頭子說糊話,你們……你們也跟著他一起瘋?”賈郝激動地大叫。
“老先生老早就跟我提起過這件事情了?!甭蓭熎届o地說。
“而且,猝死這種事情也是存在的?!敝髦吾t生甩出一句話。
“他?他那樣像是猝死嗎?他都拖了三個月……”賈郝發現自己多說了,趕緊閉口。
“老先生臨終前已交代,他要七日后火化。如果您不那么做,他會取消你的繼承人資格!”律師的話,將賈郝整個人打人地獄。
這座豪宅,是方圓百里內最奢華的。整座房子,絕不因為古老,而抹煞了它的富麗堂皇,但卻因為滄桑而平添了幾分森冷。懸掛在大廳的近二十幅祖宗遺像,靜靜地、冷冷地凝視著此刻孤零零站在廳堂內的賈郝。他感覺整個人像被壓住了似的,怎么也不敢多看幾眼。尤其是他叔叔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揚,在譏諷著他,即使他死了,也得被他牽著鼻子走。
賈郝暗咒一聲,快步走出大廳,來到南邊屬于自己的房間。他承認,他需要勇氣,需要力量。所以,他挑了這個陽光最充足的房間,讓太陽給他在這個毫無生氣的房子待七天的勇氣。
他從窗臺上轉過身,看到床頭那礙眼的金屬盒。金屬盒的一端,是一根電線,電線順著床頭柜垂下,貼著墻壁,一直延伸到墻腳,然后,穿過墻腳的那個孔,向這座豪宅的更深處延伸……那根電線,穿過了一堵斑駁的磚墻,又彎彎曲曲地在寬大的房間繞了半圈,來到它的盡頭處。那是個按鈴。按鈴的旁邊,是一只干枯的布滿干皺紋路的手。是的,只要那手略動一下,就可以觸到按鈴。然后,電流就會從豪宅深處出發,迅速穿越大半個宅子,最后賈郝房間床頭柜上的金屬盒子會發出刺耳的鳴叫聲。這意味著,在這個豪宅中,又有生命的氣息在流動了,這生命的氣息,來自那骷髏般的手指,來自手指的主人。
賈郝想著這些,無來由打了個冷顫。
“媽的,到如今還要被那死老頭擺一道!”他不愿承認自己在害怕,“只要七天,七天以后,我要親自將你扔進焚化爐!”
曼妙的夜晚在賈郝眼里變得漫長。
賈郝的房間白天充滿陽光與生命力;而晚上,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就再也找不出任何生命的跡象了。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簾,在房間里投下一道又一道詭異的影子;金屬盒,更是在月光的照射下閃著妖異的光芒,仿佛在一瞬間,就會向人們展示它的生命力,展示豪宅深處的生命一樣。
賈郝沒有一點睡意,他在想,這盒子,真的會響嗎?如果真的響了,他該怎么辦?醫生家里的無線電感應器會響嗎?他會過來嗎?
一整夜,他就像被抽去魂魄一樣,看著那閃著光芒的金屬盒,直到第一縷陽光投射進房間,他才如獲大赦般頹然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當他醒來時,已經下午五點了。他不得不驚恐地面對又將降臨的黑夜。他希望自己能在這沒有生命氣息的時刻沉沉睡去。他不想看,不想聽夜晚的任何事物,任何聲音。他甚至不想呼吸夜晚的空氣。他覺得,在他鼻腔中流動的空氣,似乎是從地下室的那個人,不,那具尸體中呼出來的。一想到這里,他就想尖叫,覺得整個人就要崩潰。他想睡,真的好想,可是沒有辦法。他只能看著房間的一切,聽著自己發顫而微弱的呼吸聲,貪婪而無奈地呼吸著這座豪宅內循環著的空氣,由這個人體內流動到另一個人體內的空氣……到第六天晚上,賈郝已經到瘋狂的邊緣了。白天,他昏昏欲睡,晚上,他卻經受著非人的折磨,接受著一個死人對他的非人折磨。他全身癱軟,無力地靠在床上。只要再熬一晚,他就自由了。想到這里,他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雖然如此,他卻還是覺得在宅子的深處,有個東西,在蠢動,在掙扎!他拼命地甩著頭,想要忽略那種感覺。不會的,不會響的……不會的……突然,刺耳的鈴聲劃破了夜空。賈郝驚恐地彈起身子,直直地望著那個盒子,那個閃著妖異光芒的盒子?!盎簟钡?,他轉過身子,將床上的枕頭拿起,一把捂住那個盒子。但是,沒有用!
他又慌亂地抓起被子,整個的將盒子蓋住。可是,那刺耳的鈴聲,還在繼續。
賈郝用手捂住耳朵,想忽視那聲音,但是,鈴聲在繼續。那干柴似的雙手,已經按在按鈴上了,那尸體,已經在動了。賈郝瘋狂地想著……突然,他放下雙手,一把掀開被子,掃開枕頭,雙眼緊盯著那盒子,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你想叫,嗯?對不對?!”他伸手抓住電線,猛地一扯——“啪”一聲,然后,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黑暗中,整個大宅,只剩下賈郝一人慌亂的呼吸聲。
“呵呵……呵呵……”他虛脫地坐到床上,他覺得,是該好好睡一覺了。但是,似乎還有什么事情沒有解決,是什么呢?他又突地睜大眼睛,盯著地上躺著的金屬盒。是什么……是——他要去地下室!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光,不屬于常人的光芒。接著,整個豪宅響起他的腳步聲,后來,慢慢消失在深處……賈郝輕輕用手推了一下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吱”一聲,門開了。
整個地下室,燈火通明。墻壁四周,燃著一圈蠟燭。不過,它們的生命僅限于今晚了。賈郝狂亂的目光掃向地下室的中央。尸體,就停放在那里。他不顧一切地沖向尸體,卻不知,身后的那扇門,已經悄悄合上了,將一個人的生命,隔絕在這里。
那手,安安穩穩地平放著,離那個按鈕很近,很近。但是,賈郝確定,那手,絕對不在按鈴上。
“是幻覺,剛才的聲音只是幻覺!”賈郝聽到了自己聲音里的哭聲,他得救了,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他瘋狂地盯著尸體那張安祥且面帶笑容的臉:“哈……哈……想嚇我?!你想嚇我?!明天,你就不存在了,連同你這副殼,都不存在了!死老頭,我好不容易把你毒死,哪有那么容易放棄?!你看著吧,明天,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我的!哈……哈……”他大笑著走向大門,用手一拉,發現——門鎖上了。
“怎么回事?”他一下子又慌亂起來,使勁地撞著大門。但回答他的,只有此刻回蕩在大宅里的“砰砰”聲,就像來自地獄的鐘聲。賈郝盯著大門,腳步錯亂地向后倒退。他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封在了一個離地面20米的地下室里,而且是放死人的地下室。他不想死,不想就這么死了。
“對了,按鈴!”按下鈴以后電波會傳到醫生那里,他會來救他的。他又瘋狂地奔回尸體旁伸出顫抖的手指,按下按鈕。
什么聲音也沒有。
他瘋一般地大叫:“為什么沒有聲音,為什么……為什么?!”他忘了,另一端的電線已經被他扯斷,已經短路了。
“鑰匙,他身上有鑰匙?!彼闹艿南灎T正在慢慢燃盡,黑暗的恐懼,又一次襲向賈郝。他摸索著老人僵硬的尸體,在冰冷中尋找著鑰匙。隨著蠟燭一根一根地熄滅,他的希望,也在一點一點消失。終于,他摸到了棺木角落里的鑰匙。他的手攢著鑰匙抖個不停。他有一股重獲生命的歡喜,那種感覺,讓他喜極而泣。但是,在他起身的剎那,蠟燭,全滅了。他全身一顫,鑰匙,砰然落地。尸體臉上的微笑在黑暗中隱去的瞬間,似乎給他判了死罪。
“不!”賈郝大叫。他什么也看不見,他不知道鑰匙掉在什么地方了。他會死在這里,沒有人救得了他。他失了心魂一樣摸索著地面,他摸到了,但是鑰匙卡在石縫里了,牢牢地卡在石縫里了。賈郝的眼淚、鼻涕齊涌而出,雙手在兩塊水泥板中間瘋狂地刨挖,鑰匙,依然靜靜地卡在那里,一動不動,就像那具尸體,未曾動過,也不可能動了。
鮮血,從指尖汩汩而下,慢慢滲入水泥板中。賈郝看不到,也沒有感覺了。因為現在,刨挖,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水泥板已經被他刨開了一個洞,而鑰匙仍在往深處陷,他更加飛快地刨著,終于抓住了鑰匙的柄,他使勁一扭試圖拔出來,卻聽“轟”地一聲巨響,四面的墻壁坼裂,倒塌,壓了下來……
《你來偵探》答案:
★由于酒窖四周無窗,阿必特若真的失去知覺,醒來后就無法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就是有老式手表,他也無法知道到底當時是近中午12點還是夜里12點。而按照波衣德平時的習慣,總是在中午12點左右到家的,這樣阿必特聽到波衣德回來時就會以為是中午,而不會催波衣德到車站去趕午夜列車的盜匪了。
★春季晚上的大雨,無疑是寒冷的。男孩在沒下雨之前就被縛在那了……只是還沒吊在脖子……當受冷后,身體的收縮使繩子吊在脖子上了……
現場不會發現明顯的腳印……如果在雨中或雨后腳印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