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交換（連載二）從天而降的籃球聯賽

女生丁曉蒙變成了男生康明之后，抓狂的不止是他們兩個，還有那些圍繞在他們身邊的“閑雜人等”……

我和“丁曉蒙”同時回頭：是3D姐姐，她居然沒走!

“你還等我呢?哎呀，忘了告訴你，今天我們宣傳部要開會，你等了很久吧?”3D姐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我面前，臉紅紅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這一回合，冒牌“康明”反敗為勝。

“丁曉蒙”的眼睛閃閃發亮，我在“她”馬上就抑制不住激動要開口接茬的瞬間打斷“她”：“啊，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所以一直等。”我撓著頭發，盡量擋住蹲在一邊的“丁曉蒙”：如果給3D姐姐知道了真相，一定一哭二鬧三上吊，然后跟康明分手，用腳趾頭想都能想明白。如果我男朋友突然擁有了女性人格，我必然……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問題，性別總是問題吧。

“你后面是誰啊?”3D姐姐還是看見了“丁曉蒙”。

“小學同學，來咱們學校找人的，剛好碰上。”我說這話時很郁悶，因為“丁曉蒙”實在不像個能讓3D姐姐誤會的人物。

“丁曉蒙”站了起來，嘴角抽搐了一下，算是笑過了：“你好，我叫康…--啊，我叫丁曉蒙。”

“我叫夏菲。”

3D姐姐笑得快把“丁曉蒙”融化掉了，我蠻同情“丁曉蒙”的，充分理解誰誰的一句名言：世界上最短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就在你對面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原來3D姐姐是叫做“夏菲”的，美女就是美女，連名字都這么有美女氣質。“丁曉蒙”，“丁曉蒙”，怎么聽怎么像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

“丁曉蒙，我看你也別等了，你看這都幾點了，回家吧，我們先走了啊。”你再不回家我媽就該瘋了，我開始著急了。

“那好吧，我改天再來找他吧。”“丁曉蒙”向我和3D姐姐揮揮手，走掉了。

我想“她”心里一定困惑得很：自己的女朋友和不是自己的自己在一起，多讓人尷尬啊。不過我才尷尬：送女朋友回家，太可笑了!我根本就是個……

3D姐姐在我旁邊跟我聊她們宣傳部的事情，她的睫毛一跳一跳的，頭發披在肩上顯得異常甜美安靜，6月的S中校門外馬路上，梧桐樹巨大的樹冠枝繁葉茂，而3D姐姐的皮膚在這樹影斑駁的瞬間也愈發干凈透明。我終于明白情侶身高是怎么一回事了，因為從康明的高度看3D姐姐確實美得像畫一樣。老天保佑我不會嫉妒“自己”的女朋友。

準確地說，那天中午是3D姐姐領著我送她回家一一我壓根就不知道她家原來就住在康明家前面那座樓，這么近。其實早該想到，不然怎么解釋我一早出門她就等在那。

由于3D姐姐幫我找對了大方向，我找康明的家也就沒費什么力氣。敲開門，還是那個穿居家衣服，戴塑料卷發器的阿姨……媽，不過不管是誰，她不知道發卷是80年代人們用來卷頭發而不是21世紀女人用來裝飾的嗎?

“你怎么回事啊?才回來!趕緊吃飯，菜都涼了。早上叫你不走，晚上回來又這么晚……”她嘟嘟囔囔，手里拿著一把粘了飯粒的木鏟子。

我跟著她進了飯廳，桌子上擺了兩個菜和一小盆湯。我沒看見康明爸爸，也不敢問：萬一康明他幼年喪父或是父母離異，我豈不露餡。現在我還不想康明媽媽看出兒子被掉了包。

阿姨媽媽夾給我一塊排骨。我討厭排骨，但康明的身體并不抗拒排骨。

我吃了半碗飯推開筷子，阿姨媽媽心疼地看著我：“兒子，你是不是生病了?吃這么少。”

我很想告訴她，我吃這么多已經算是很給大廚面子了，但康明的肚子卻在嘰里咕嚕地叫了，于是我又吃了兩碗半：吃吧吃吧，胖死你也不關我的事。康明在我家會怎么樣?祈禱這個白癡別吃得太多撐壞了我的胃。

吃完飯，我躲進康明的房間，今天的事情不算完，得再找“丁曉蒙”商量一下，我撥通了自己家的電話。

“你好，請問找誰?”

媽——我差點喊出來，真是委屈極了：“阿姨，我找丁曉蒙。”我想起“阿姨媽媽”今天早上教育我那句話：有管自己媽媽叫阿姨的嗎?有。

“啊，你等一下。蒙蒙，接電話。”

媽媽喊“蒙蒙”的時候，我覺得很心酸。

“喂，誰啊?”

“康明。”我沒好氣地回答，“今天談了一半，你女朋友就來‘踢場’了，我說咱們的事情怎么辦啊?”

“我像是知道怎么辦的樣子嗎?”那邊的聲音全是無辜，“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去醫院問問。”

“問哪科呢?”

“神經科吧，或者是腦科?去了再說吧。”

這么說康明這小子是真的想去醫院了?我們不會被當成瘋子給抓起來打鎮定劑吧，然后我們當然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于是我們反抗，逃走，再被天羅地網的埋伏抓回來，最后他們就會切除我們的腦葉了……我總是想得太多了。

“我說你別一聲不吭，就這么辦吧，你下午別去上課了，在你家門口等我。”

“把3D姐姐電話號碼給我。”

“3D姐姐?”

“夏菲啊。”我懶洋洋地回答他，康明想問題總是太片面，“我得通知你女朋友讓她自己上學放學，順便幫我請個假。”

女人真麻煩——這句話是我幫康明感慨的。

那天我們一共去了三家醫院，以至于晚上回家的時候我腦子里還飄著消毒水的味道。

第一家醫院是傳染病醫院，也不知道康明是怎么想的，他真的以為有這種傳染病嗎?在我強烈抗議之下，我們最終沒進去；第二家醫院倒不是傳染病醫院，只是在我們跟醫生講了大致情況之后，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大夫眉頭一皺說：“你們今天下午不用上課嗎?挺大的人了不在學校用功讀書，跑這搗什么亂。”鑒于上述情況，我們就撤了，確實，說到最后我們自己都不大相信了；第三家醫院的那個老大夫態度倒是很好，他聽我們講完后一邊笑瞇瞇地讓我們坐，一邊誘導我們說家里的電話號碼，被我一眼洞穿了這老家伙想送我們進精神病醫院的邪惡本質，我們迅速逃離現場。

我躺在康明的床上，看著康明的天花板，想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小時候我想當公主，長大一點我想當班長，再大一點我想當有錢人……原來我也會有一個時候這么想做自己。可不是這樣的災難，我怎么知道我最想要什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原來是這么個樣子。

早上我醒的時候已經沒有昨天那么慌張了，只是有點沮喪：我還滿心希冀一覺醒來一切都已經恢復原狀了呢，結果，“康明”如故。

我穿上S中的校服推開房門，一個男人已經坐在客廳里看早新聞，長得很“康明中年版”，他應該就是康明的爸爸吧。

“爸，早。”我睡眼惺忪地去刷牙洗臉。

康明爸爸扭頭看我一眼：“刮刮胡子。”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刮胡子?本來用康明的身體吃飯睡覺洗澡上廁所就已經讓我很難適應了，現在居然又刮胡子，這么有挑戰!

“你傻站著干嗎啊?別擋我看新聞。”康明爸爸揮手讓我閃開。

一分鐘后，我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面，一手舉剃刀，一手拿香皂。我爸爸也刮胡子的，憑依稀的印象，我記得有什么什么水，涂上再刮，可是我找不到。

正在這時，廚房里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我沖出廁所直接進了廚房，康明媽媽煎雞蛋的油鍋著了。如果放在以前，丁曉蒙同學早就該躲得遠遠的，抱著媽媽一起尖叫，一邊“怕怕”一邊擔心油點火星濺到臉上引起毀容。但現在我是康明嘛，嘿嘿，堂堂1米8男兒肯定是哪里有危險哪里上啊。我走過去拿起鍋蓋蓋上，火滅了。其實主要原因是，即便毀容毀的也是康明的，關我什么事。

康明媽媽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繼而爆發出一聲更尖銳的慘叫聲：“老康!你怎么管都不管，家里著火了你還有心思看報紙!”

“這不是沒著火嘛。”康爸爸的聲音悠哉游哉地從客廳里傳出來。

康明媽媽現在非常像一只著火的鍋，她沖進客廳：“這是你家還是旅館啊@###￥@@……”

我回到廁所里繼續偉大的刮胡子事業，別人家的家務事，我想還是少管的好。既然找不到那種什么什么東西就用香皂代替吧，我在康明該死的臉上涂好泡沫，左一下右—下地刮起來……

自從我變成了康明，這個世界好像就完全改變了，比如這個世界的顏色看起來對比不那么強烈了，但清晰一些。比如現在我臉上的這些泡沫，它明明是白的，但是從康明的眼睛里看出去怎么就有一條粉紅色呢……

“呀!”我慘叫一聲，眼睜睜地看著那條粉紅色的泡沫慢慢變成紅色，然后臉上開始火辣辣地疼起來。

“你怎么了?”這聲慘叫打斷了客廳里的爭吵，康明爸爸在外面敲門。

我沮喪地推開門，指著自己的臉。

“你第一天刮胡子么!弄出這么大條傷，快洗干凈。”康明爸爸皺著眉說。

那天，我貼著創可貼去3D姐姐家樓下等她，一邊等一邊用手摸著臉上的創可貼：康明，我可不是故意給你毀容的，只是我確實沒刮過胡子，下回可能會好一點吧，而且，而且，你還給我擠痘了呢!一報還一報吧。我心里有個疑問：康明他家每天早晨都這么熱鬧么?一清晨就雞吵鵝斗，每個人都像吃了嗆藥。還是我家的氣氛太和諧太安靜了?我很懷念屬于丁曉蒙的那些早晨。

“康明，你怎么了!”3D姐姐看見我臉上并列的三條創可貼花容失色。

“沒什么，小傷，小傷。”我所知道的所有男生在女朋友面前一般都是這樣吧，我覺得我演得還不錯，“呃，是這樣的，以后咱走著上學好嗎?(因為我還是沒有找到康明的車子)你看騎車到學校大概也就十分鐘(昨天坐車才三分鐘)，我們走著去大概也就二十多分鐘吧，這樣鍛煉身體，而且我還能跟你多待一會兒。”

我想我做康明比康明自己是康明唯一有優勢的地方就是：我哄他女朋友的時候可以面容平靜心跳平穩，并且能切中要害直指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反正大家郡是女生，無所謂。

3D姐姐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她臉紅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我懂得康明為什么喜歡3D姐姐了，這年頭有空害羞臉紅的女孩不多了，女孩們大都開始“尚武”了。

送3D姐姐夏菲到學校，我已經學會從容地跟她道別了，看著她和同學一起走進教室的背影，我有一點小小的傷感：原來我每天的生活也是這個樣子的，雖然沒有男朋友吧，但也和所有女生一樣，有伙伴，喜歡團體行動，偶爾講八卦，暗戀……嗯，暗戀體育部部長的事情不能說。

“別看了，人都進去了。”有個聲音在我后面揶揄我。

我轉過頭，是昨天走廊上那個男生。

“沒看。”我轉身往教室方向走。

他在我后面又伸手搭我肩膀：“昨天你沒來，六中那幫家伙輸慘了，本來我們比分交替上升，最后兩節我有如神助啊，一連三個蓋帽，蓋帽哎，外加倆三分，馬上我們的比分就上去了，六中那幫家伙都看傻了。看來你這個掃把星不在，我的技術才可以正常發揮啊。哎，早知道原來比賽的時候就不該把球都傳給你……”

我轉過去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放心，只要我還是我，我就決不再碰籃球了。”我是說真的，我除了知道籃球是個球之外，其他一無所知。我不喜歡體育運動，體育課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大群女生怎么能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聊聊八卦。 那個男生愣了一下：“我說，你今天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

“怎么跟一女的似的，才說了兩句就來脾氣。”他肯定以為他說的那些話傷了我，“開兩句玩笑活躍一下氣氛而已，你要這么介意那當我沒說吧。”

我看著那個男生，無奈地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確實是女的……

他皺著眉看著我：“聯賽馬上開始了，下午一起去練球。”

說完這話，他，轉身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教室里。我站在原地，發愣足有一分鐘：聯賽?什么聯賽!是不是說我還得替姓康的參加聯賽?笑話，這必然是不可能的。很簡單，這個殼子里還住著丁曉蒙那個運動神經近乎植物人的靈魂，雖然身體是康明的，但我不可能跟他們打什么聯賽!這就好比長舌頭的不一定都是相聲演員，戴眼鏡的也不一定都是知識分子。

我覺得我得再找“丁曉蒙”談一下了，這個攤子我收拾不了了，實在不行還是把我送瘋人院吧。

這一天的課上得我暈頭轉向：我那點理科底子全翻出來也僅夠認識康明書上的那些漢字。但我依然很盡心地幫康明同學記了筆記，這樣以后我們回到正常生活他還可以接上課，我還一直希望著我們都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

中午跟“丁曉蒙”約好了下午放學在上次的冷飲店見面后，我的心情非但沒有變得輕松，反而更加緊張了，訂約會時我旁敲側擊地暗示了自己不想參加聯賽的事情，但“丁曉蒙”強硬的語氣好像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她說：“如果你膽敢放棄我的聯賽，我就向你們班最像女生的那個男生表白說暗戀他很久!”

雖然我不指望他能幫我考個年級第一順便幫我搞定體育部部長葉時，但我當然更不希望他幫我考倒數第一還弄一個女性化的男朋友給我。總有一些東西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比如康明的聯賽和3D姐姐，比如我的月考和面子。

下午放學，我還沒出教室就看見上午那個男生站在樓道里等我。這家伙真煩人，我硬著頭皮走出去想裝作沒看見他。

“康明。”他叫住我。

“今天別練了吧，我得送夏菲回家。”

“你上個禮拜不是已經跟她說了，從今天開始讓她自己回家的么?我剛才看見她走了。”

“呃，是啊，是啊，她走了，我今天不太舒服。”只有故伎重演了。

那個男生上前一步：“你這兩天怎么回事啊，你要是不想參加聯賽可以早說，現在名單都報上去了，不能換人了，你是不是想讓大家都不能參賽啊!”

“我沒那個意思。”我低頭嘆口氣，“你跟我來吧，我告訴你我為什么不去練球。”

讓“丁曉蒙”來跟他解釋吧，這事已經超出我的能力范圍了。

當我跟那個男生走進冷飲店時，“丁曉蒙”已經和另一個女生等在那里了，居然是蘇敏——我的死黨。這是這幾天我頭一次看見自己認識熟悉的人。

“蘇敏!”我叫她。

蘇敏困惑地看著我：“康明?”

她這樣一喊，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我心灰意冷。

“你就是康明啊。”蘇敏上下打量我，“長得還挺不錯的嘛。”

“嚴格意義上講我才是康明。”“丁曉蒙”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說。

“行啊你，還真找一個男生跟你合伙整我，這次你這么認真啊。”蘇敏一臉興奮。

我苦笑；我是經常整她，但頂多就是趁她不注意把她的鞋帶綁在凳子上，或者往她背上貼字條什么的。我要是能想出來今天這樣的惡作劇，那我恐怕就是整蠱之王了。

跟我一起來的男生冷笑一聲：“這就是你不去練球的原因?”

“丁曉蒙”看著他，仿佛很累的樣子：“你還沒告訴他吧，介紹—-下，這是我哥們兒，王文博，你也可以叫他‘大裝’，因為他總是裝作自己什么都行。王文博，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才是康明，但是由于某種不可抗拒的未知因素，我和你面前的這個本來應該叫做丁曉蒙的女孩交換了一下。”

王文博卻看著我：“你跟她說這么多，怎么連我外號都告訴她!”

“是她跟我說的才對，我剛剛才知道你叫什么，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我想活躍一下氣氛，于是伸出手去和“大裝”握手。

王文博一把推開我的手：“無聊透了，你到底去不去練球!”

“大裝，你坐下，把今天這事擺平了再說聯賽的事。如果這死丫頭根本不想打球，你讓她去也沒用。”“丁曉蒙”指著我叫“死丫頭”，顯得很怪異。

“你們演得很好。”蘇敏滿意地笑笑，一邊喝可樂一邊轉向王文博，“我頒最佳男配角獎給你。”

“你別喝了，明天要體檢，你今天應該絕食一天的，肥死你。”我好意提醒蘇敏。她每次體檢前一天都要進行絕食活動，這樣是為了防止自己看見體重磅上的數值突發心肌梗塞。不過說實話，她不胖。

蘇敏一下子就噎住了，她憤怒地轉向“丁曉蒙”：“靠!這種事你也告訴他，你太過分了!”

“到底要我怎么說你才相信我不是丁曉蒙啊!”“丁曉蒙”正處于崩潰邊緣。

“玩夠了吧，你真聰明，可以了吧。”蘇敏不溫不火。

“你不要總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你以為自己很聰明是不是，我忍你很久了!”“丁曉蒙”咬牙切齒地說。

蘇敏有一點生氣了：“好，你厲害，你狠，別說我沒給你面子。你不承認你是丁曉蒙是吧，我馬上讓你承認。”

蘇敏站起來，呼地推開門沖出去了。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一種特別不妙的預感……(長篇連載未完待續)

編輯 淘 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