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繳外逃腐敗資產困局的法律完善

建立統一的境外追贓領導體制，并完善附帶民事訴訟先行制度，同時加強洗錢監控，是解決外逃腐敗資產追繳的有效途徑。

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腐敗涉案資產往往通過種種方式被轉移到境外。在查辦腐敗案件時，雖然腐敗分子在政治上垮了臺、權力上失了勢、法紀上定了罪，但是，對于遠在境外的腐敗資產，執法機關卻往往無能為力，這就造成了“腐敗分子身敗名裂，但腐敗資產安然無恙”的反腐敗困局。

追繳外逃腐敗資產的途徑

要追繳外逃腐敗資產，必須進行國際合作。聯合國制定了《聯合國反腐敗公約》（以下簡稱反腐敗公約），我國也加入了該公約。外逃腐敗資產追繳的幾種途徑。

直接追繳機制

直接追繳外逃腐敗資產，是指一國在其資產因腐敗犯罪被轉移至另一締約國，在另一國沒有采取沒收等處置措施的情況下，通過一定的途徑，直接主張對該資產的合法所有權而將其追繳的機制。

同時，還規定了間接追繳機制，刑事訴訟追繳機制、民事訴訟追繳機制。

阻礙追繳外逃腐敗資產的因素

不論是采取哪種途徑，要追繳外逃腐敗資產，我國目前的法律條款和法治都存在著不少阻礙因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界定腐敗資產的范圍存在困難

要追繳外逃腐敗資產，前提是必須提供證據，確定哪些資產屬于腐敗資產。但由于腐敗分子為了掩蓋其資金來源的非法性，往往進行周密的預謀后才實施，在腐敗資產向境外轉移時，通常都會經過一些環節使其非法所得轉換為合法的形式，將有關資金投入到某些合法交易之中，致使腐敗資金與合法資金混合在一起。比如，如果被請求追繳的是銀行的存款，那么請求方不僅僅要證明有關錢款的權利人通過腐敗獲取相當數額的資金，而且還應當證明在腐敗資金與被存放在外國賬戶中的資金之間存在著連續的和不間斷的轉移鏈條，這一鏈條在任何環節上的中斷或者銜接不嚴密，都可能使腐敗分子憑借其他的資金來源，推翻對該賬戶存款的腐敗資產性質的認定，從而可能導致追繳活動的失敗。

程序正當性有待接軌

在通過刑事途徑追繳外逃腐敗資產的過程中，要得到外國司法機關的承認、協助與執行，必須滿足“程序正當性”的要求。所謂“程序正當性”，是指保證司法活動的公正性，尤其是保護刑事活動涉及的每一個人（包括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的生命權、自由權、財產權、隱私權等合法權利免受非法干涉的一系列規則。而我國目前的刑事法律關于“正當法律程序”的規定與國際通行的要求還有一定差距，我國刑事證據規則與國際刑事證據相關規則還沒有完全接軌，因此，我國的取證行為應當注意符合“程序正當性”的要求，否則相關證據有可能被排除而不能使用，達不到追繳外逃腐敗資產之目的。

缺乏附帶民事訴訟先行制度

在運用刑事途徑追繳外逃腐敗資產時，許多國家要求必須刑事判決已經生效，才能提供司法協助。而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第十五條的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的，不追究刑事責任，已經追究的，應當撤銷案件；對于在逃的或者失蹤的犯罪嫌疑人，不能移送審查起訴，更不能進行缺席審判。由于我國法律還沒有關于在犯罪嫌疑人死亡、潛逃等情形發生時，不經過刑事定罪而沒收其犯罪資產的“附帶民事訴訟先行程序”，因此，被告人因潛逃、死亡等原因無法出庭時，我國將無法作出沒收其腐敗資產的生效裁判，這就給我國追繳外逃腐敗資產造成了嚴重阻礙。

取證困難而且成本高昂

全球金融系統和信息技術日益發達，給腐敗分子以各種復雜的手段轉移、隱匿腐敗資產提供了便利，洗錢技術使得大量腐敗資產能夠轉移到境外。國際上還沒有一個反腐敗的工作機構能迅速協調各國的反腐敗工作，許多情況下，腐敗分子在資產被扣押之前還有機會進一步轉移資產。而且，適用民事途徑追繳外逃腐敗資產時，取證手段有限，調查成本太高，往往沒有足夠的資金調查腐敗資產的去向。

有效追繳外逃腐敗資產的措施

針對以上阻礙我國有效追繳外逃腐敗資產的因素，應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完善：

建立統一的境外追贓領導體制

由于境外追贓工作涉及跨部門的多種法律法規，涉及公安、檢察、法院、國有資產、財政、外交和干部管理等多個職能部門，基于此，應設立中央和省級兩級境外追贓領導小組。中央機構由中紀委牽頭，成員由監察部、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外交部、財政部、國資委等相關部門組成，下設辦公室，并可根據工作職能設立若干工作組。省一級也應當設立相應的機構，協調本省的境外追贓工作。此外，還要建立規范化的腐敗資產確認制度，建議首先在國內由司法機關、財政和審計機關共同依照國有資產、集體資產產權界定辦法，制定一個評估界定腐敗資產的規范性文件，以利于對腐敗資產的界定、控制和追繳。

引入程序正當性原則

如前所述，雖然各國的刑事司法制度不同，給反腐敗國際合作帶來困難，但各國都承認正當法律程序，我國應確立“程序正當性”原則，使我國與外國的反腐敗合作在平等、接軌的有利條件下進行，以減少反腐敗國際合作的困難，增加合作的可行性。根據聯合國制定的刑事司法準則和有關國際法律文件，參照國外有關法律規定，程序正當性原則在反腐敗刑事司法中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１）限制人身自由必須具有正當法律程序；（２）無罪推定與不強迫自證其罪；（３）得知被指控的性質和理由；（４）由合格的法庭進行審理；（５）被告人出庭和辯護的權利；（６）訴訟迅速和公開審判權；（７）與證人對質的權利；（８）一事不再理或禁止雙重危險；（９）禁止酷刑和其他殘忍的、不人道的或侮辱性的刑罰。在修訂我國刑事訴訟法和民事訴訟法時，應當將《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相關內容和我國國際司法協助的實踐吸納進去。

建立附帶民事訴訟先行制度

反腐敗公約規定，如果一國的資產因腐敗犯罪流入他國，那么資產流出國的法院可以向流入國發出沒收令，請求資產流入國的有關機關代為沒收這些資產。資產流入國在將沒收的資產返還給資產流出國時，通常要求資產流出國出示法院作出的有關生效判決。公約第五十四條要求，締約國（特別是資產流出國）應當建立附帶民事訴訟的缺席審判程序，以便在腐敗分子因各種原因特別是因外逃而無法出席審判時，法院能先擱置刑事定罪而直接作出針對涉案腐敗資產的裁判。由此，應修改我國現行的附帶民事訴訟程序，規定在腐敗分子死亡、外逃的情況下，可由檢察院先行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程序，要求法院判決有關當事人承擔返還財物、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或者要求法院判決沒收有關財物。

加強反腐敗洗錢監控

腐敗犯罪與洗錢是緊密相關的，懲治腐敗要與反洗錢密切結合起來，要做好以下幾項工作：（1）吸取和借鑒其他國家懲治腐敗和跨國洗錢的經驗，充實到我國反洗錢法中；（2）加強反腐敗與反洗錢的國際合作，通過締結相關的雙邊、多邊條約，一方面要控制本國的腐敗分子向國外洗錢，追繳洗到國外的腐敗資產；另一方面也要預防和打擊國外的腐敗分子在我國境內洗錢。（3）積極參加國際組織，尤其是要盡快成為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的正式成員，開展廣泛的國際交流，而不僅僅是觀察員；（4）外匯管理、銀監、證監、財政、稅務、工商、海關、外交、司法、涉港澳臺等各職能部門，要在紀檢部門的協調下，各司其職、各負其責、互相配合，在控制腐敗分子跨國洗錢的合作上，進一步加強力度，建立起洗錢預警機制。

（作者單位：閆為天津市紀檢委副書記；劉衛華， 蘭州大學法學院，天津市金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