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剛剛初三直升到高中,每天有一搭沒一搭地上課,每個中午都拿著新發(fā)下來還不能借書的圖書證去高中的圖書館看書——姚雪垠的《李自成》,中午的一個半小時,幾乎全泡在了這套一本接著一本的歷史小說里。一個月的直升班,對我來說,最大的收獲就是這五本《李自成》。
一直覺得,寫好歷史小說,是件偉大的事情。真實和虛構(gòu)捏合在一起,要耐得住歷史學(xué)家和文學(xué)評論家的雙重挑剔,還有讀者們看故事的好奇心。
普通如我第一遍讀一本歷史小說,往往是看情節(jié),就像第一次讀《紅樓夢》的時候,看的也不外乎是大家族里的華麗傳奇。高陽的作品,在這一點上,無疑是現(xiàn)當(dāng)代歷史小說的一個巔峰。《慈禧全傳》、《胡雪巖》、“紅樓夢斷”系列……高陽的歷史小說注重歷史氛圍的真實,又擅長編故事,寫人物時抓住特征,寥寥數(shù)語,境界全出。據(jù)說高陽每一部小說構(gòu)思的時候都有一張人物時間表,經(jīng)得起讀者多方面的推敲。他的作品中每一個情節(jié)都環(huán)環(huán)緊扣,引人入勝。沒讀過的人不知道,他的書真是好看。
相比“家家井水,戶戶高陽”,《李自成》和《曾國藩》并沒有那么流行和高漲的人氣,但這些多年前看過的小說,今天回憶起來仍會有重溫的沖動。情節(jié)本身,其實已經(jīng)在腦海里淡漠了,卻依然能夠感覺出那氣勢如虹的魄力撲面而來,宛若一幅歷史長卷,雖然歲月淹沒去了細(xì)節(jié)的線條,但全局的波瀾壯闊依舊氣壯山河。《李自成》中雪夜縱騎的彪悍,《曾國藩》里長江上橫列戰(zhàn)艦的壯觀,比任何一部影視劇都更加深得我心,因為那是自己閉上眼睛腦海里升騰起來的圖景。
寫歷史小說,要的是冷靜客觀的眼睛和洞察力。但不是所有的歷史小說都有著冰一般的寒意和冷靜。宗璞的《東藏記》和《南渡記》就如同溫溫的水流,讓人讀出暖意。放下書,腦海里跳出四個字“恍若隔世”。歷史本來就是隔著歲月的,上個世紀(jì)的故事,抗戰(zhàn)時期的烽火硝煙,宛若夢囈一般,從字里行間升起。然而,文字也帶著隔世感,那般的娓娓道來,那般的溫婉娟秀。沒有直接一句描寫戰(zhàn)火的迫在眉睫,沒有一筆劃過戰(zhàn)場的血腥殺戮,沒有犀利的唾罵,也沒有激奮的鼓動,永遠(yuǎn)是一筆流水,婉婉的,流過每一場最驚心動魄的歷史事件。或許這就是女子的春秋和男人的大義的不同之處吧。
最近說史寫史突然變得流行起來,百家講壇轟轟烈烈的易中天說三國,網(wǎng)絡(luò)上風(fēng)生水起的明月天涯和曹三公子。不管說是順應(yīng)當(dāng)下快餐文化還是說重拾經(jīng)典,《明朝那些事兒》和《流血的仕途》我都追著明月和曹三的BIog——看了下來。歷史小說,原來也是可以這樣寫的,那么的主觀,調(diào)侃揶揄,就像位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帶的說書先生,拍一拍驚堂木,喝聲“且聽下回分曉”。雖然列文筆頗有微詞,但心里還是對這兩位作者心生佩服。不論明朝還是秦朝的那些事,曠世畫卷,要準(zhǔn)備的那些功課,估計也夠當(dāng)一位歷史老師了吧。如果說先前那些“磚頭”是春秋史筆,那么這些天涯上面拍磚的就是草根野史了。野史,往往更好看更好玩,買本野史一定是用來看的,而買本正史則完全可能只是在家里的書架上充充門面。
讀史使人明智,這是讀歷史小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史為鑒,又怎能說不是呢?歷史中大到國家民族的興衰沉浮,小到具體人物的進(jìn)退成敗,都像教科書一樣寫著處世為人的道理。而歷史小說以一種更趣味更好玩的方式把這道理演繹給你看。
雖然我一直偏愛著歷史小說里那種波瀾壯闊的氣勢,但其實,歷史小說畢竟不是歷史,也許和所有的女孩們一樣,讀它們,我也更多地是沉迷于那些好看的故事中,一會兒扼腕悲劇英雄的窮途末路,一會兒感傷癡男怨女的愁腸百結(jié),一會兒嘆息命運及歷史的無情。就像小時候第一次看《三國演義》,逃不脫為諸葛亮的秋風(fēng)五丈原大哭一場。悲劇的英雄主義情結(jié),是我在歷史小說中尋找的感性共鳴。而歷史的悲劇,比所有那些文學(xué)中的悲劇,更加震撼人心,是那么的真實和無法抗拒。
如果你愿意搬幾本厚重的歷史小說而且對戰(zhàn)爭的殘酷有很好抵抗力的話,那么去看看《李自成》和《曾國藩》吧;如果你害怕那種血腥而赤裸裸的廝殺,那么《南渡記》是一個溫情的選擇;如果你不想搞得那么沉重,《明朝那些事兒》是一份很好的消遣。總之,還是讀點歷史小說吧,因為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會從這個寶藏中得到些什么。
編輯 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