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改總方案需要六定

周六（6月23日）一早，按約來到北京大學醫學部。在護理學院教學樓三層一個不大的房間，房門虛掩，輕敲兩下，“劉老師在嗎？”“請進，”聲音不高，很書卷氣。

因為要采訪北大教授，丁莉、劉磊很興奮，嚷嚷要一起學習，這樣我就把他們都帶上了。劉老師打開門，把我們讓進屋，呼啦啦三個人，確實讓他的斗室有些“人滿為患”。大學建了那么多樓，我還以為教授們不再像我上大學時那樣身居斗室搞科研了呢，今天一見，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到處都是書，電腦工作臺面上堆滿了文稿和名片。“周六還打擾您，真……”沒等我把話說完，劉老師就擺擺手，“別客氣，你看怎么談？”劉老師身材偏瘦，胃弱，加之科研、教學、社會工作較多，休息不夠，看著讓人多有牽掛。眼下，四五十歲的知識人士，堪稱社會棟梁，超負荷工作；而在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負擔不輕。看著劉老師善良而又深邃的目光，我感到社會良知的存在，也深深祝福劉老師身體能再結實些。

“來之前，看了幾篇您的文章，也列了十來個問題。不過您是教授，也許您要談的比我要問的還要好。”是的，我知道今天可能不用我問什么了，劉老師對我國醫改問題有很深入的研究。他笑了，很謙虛，說：“哪里呀，我簡單列了一下，今天就談‘6定’吧。”

1 定性：醫療衛生事業究竟是什么性質？

劉繼同博士認為，就醫改來講，制度設計最為重要。而制度設計的關鍵是定性，即國家的醫療衛生事業，是福利性質的，還是公益性質的。目前是將醫療衛生事業定性為“一定福利政策下的公益事業”，這是“雙重屬性”定性。這種定性有社會現實根據，但矛盾也明顯存在。

如果是公益事業，那么它的行為主體就是社會所有人，其行為的理論根據是倫理道德，其行為的社會基礎是自愿、自由的道德選擇。

如果是福利事業，那么它的行為主體就是政府，其行為的理論根據就是國家責任，其行為的社會基礎就是滿足公民應得的社會權利。

劉繼同博士認為，國家的醫療衛生事業應該是福利性質的，由政府全部擔下來。在這樣定性的基礎上，再安排制度性框架和策略性步驟。他認為，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前，我國曾有過將衛生事業納入國家福利政策的有益嘗試，也取得了值得保留的經驗。改革開放過程中，由于認識上的偏差，醫療衛生事業或多或少按經濟學的邏輯調整了，最后發現“市場失靈”，醫療衛生事業有自己的發展規律。從目前世界各國的實踐看，醫療衛生是福利事業，由政府擔下來，這是大原則，也是大的發展趨勢。

2 定位：醫療衛生需要橫向定位

劉繼同博士認為，醫療衛生事業的橫向定位，就是要說明，醫療衛生和其他事業的關系。就世界各國福利事業的定位來看，現在普遍使用4級定位法，第一級是社會保障，第二級是社會教育，第三級是住房福利，第四級是衛生福利。衛生福利已經成為政府福利政策的最高表現，在一些發達國家，政府衛生開支已經超過了國防開支，成為政府最大的一項福利開支。從這個層面看，衛生已經到了成為國策的時候了。

3 定責：衛生部應成衛生福利部

所謂定責，就是講政府醫療衛生主管部門的職能范圍要清晰地加以確定。“衛生部”是前蘇聯、東歐計劃體制下，政府衛生管理職能的一種概括，現在看來已經不符合實踐發展的需要了，“概括”不了豐富的內容了——公共衛生問題、醫療保險問題、健康保險問題等等。因此現在歐洲各國，政府主管醫療衛生的部門，多改為衛生（健康）部了。

日本的厚生省，改為了厚生勞動省；韓國的衛生部，改為“衛生福利部”，我國香港特別行政區衛生主管部門，稱為“衛生福利局”。這些都在說明一個問題，衛生部的職能擴大了，因為衛生已經變成政府開辦的福利事業，因此衛生主管部門必須成為衛生福利主管部門。

4 定崗：政府開辦自然政府定崗

醫療衛生事業是政府給公民開辦的福利事業，那么醫療衛生服務機構自然應該由政府嚴格審核并定崗，以保證福利事業的正常發展和全體國民稅收的合理使用。目前公立醫療衛生服務機構也沒有實行政府定崗，因為政府并沒有把公立醫院完全擔下來。醫院仍然不得不部分使用經濟學原則，以保證自身生存和發展。醫院這種尷尬狀態，很大程度上是制度不到位造成的。

5 定量：國家財政應支付多少？

目前世界各國政府，公共財政的支出都在不斷提高，許多國家都有了“衛生財政”的概念和實踐，說明醫療衛生事業作為政府開辦的公共福利事業，已經成為政府開支的最重要組成部分，這從另一個方面也說明，目前整個人類社會對健康的要求和期望越來越高，能夠健康地生活，已經成為公民要求政府達到的首要執政目標。

政府開辦醫療衛生福利事業，其財政投入還有一個效率問題，既在同樣財政投入的情況下，通過合理管理和監控，充分發揮財政投入的使用效能，“把好鋼用在刀刃上”。

6 定向：什么時候達到目標？

根據現在的預測，在2015年前后，全民醫療保障體系能夠基本建成，中國式的福利社會初步得以實現。再向高處發展，全民醫療保障體系還會發展到全民健康保障制度。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劉老師談了差不多一上午。期間他的研究生進來了，在老師的電腦上忙著寫東西。照常理，我應該中午請劉老師吃飯，以表達雜志社的謝意。考慮到劉老師下午還有課，我就說“謝謝您的談話”，我們不打擾了，于是起身準備離開。沒想到劉老師一定留我們吃飯，還看著他的研究生說：“我正欠著他一頓飯呢，正好今天一起吃。”他的研究生原是四川阿壩地區的政府衛生部門的工作人員。研究生哈哈樂了，望著自己的導師，那眼神，讓我感到融洽的師生關系，以及學生對老師的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