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男人,肯為了自己的愛人,不惜毀壞自己的形象,那表明他愛你是勝過愛自己的。
我以為蘇謙是這樣的男人。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母親對我撒的一個彌天大謊……
一
我十歲那年,父母離婚了,我和媽媽相依為命。媽媽恨男人的負心和寡情。她用自己的親身經歷時刻提醒我,不能相信任何男人的話,他們用甜言蜜語在把女人騙到手后接著就是棄如敝屣。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不相信她的言論,一個單身女人,遭遇的挫折已經讓她的感悟打了折扣。在歲月中沉浸漸深的思念和憧憬,使得我居然喜歡跟年長的男子交往。
高二那年,我家對面搬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為了跟在他身后走一段路,我像警覺的兔子,坐在客廳的門邊,只等他家的房門一響,我就歡快地彈出去。
可惜,他很快就搬走了。我的心一下變得空蕩蕩的。有一次媽媽有意無意地對我提起對面的男人,冰涼的目光盯著我。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背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二
大學報到那天,我遇到了改變我生活軌跡的那個男人。
他叫蘇謙,是我的大學老師。我清晰地記得他走進教室時,我聽見自己內心“咣”地一聲響,他寂寥的神情太像父親了。一瞬間,他烙進了我的心里。
他那時在學校非常有名,不僅僅在于他是學校里最年輕的教授,更重要的是因為他的個人生活。他有一個因車禍癱瘓在床的妻子,十年之間,不離不棄,這在浮華的現世里,顯得傳奇和珍貴。
我把他的事跡描述給媽媽聽時試探著說:“你看,這個世上并不是只有爸爸那樣的男人?!眿寢屶椭员牵骸澳怯帜茉趺礃??他已經有老婆了,這樣的男人,你是不可能遇上了。”
也許一開始,我并沒有愛上蘇謙,可就是從和媽媽的對抗開始,我用不可抗拒的魄力,讓他,連同他傳奇的愛情一起,盤踞在我的愛情營房里。我愛他,而且要證明給媽媽看,我有一天一定會幸福。
大二時蘇謙的父親病重,他要趕回老家盡孝。班上的生活委員說蘇謙讓她找一個女生,幫忙照顧他的妻子,我迫不及待地答應。
等蘇謙從老家回來,我已經和他的妻子佟惠相處得非常好了,她對我無話不談,甚至說到了他們之間沒有性生活之類的隱私。
半年后,蘇謙的父親去世了,他的脾氣變得很暴躁。一個周末,佟惠打電話找我:“你幫我去找蘇謙吧,他大概去喝酒了,我有點不放心?!?/p>
我在街角一家酒吧找到了他,他已經醉得差不多了。我拉他回家,他半抱著我:“佟惠,我們再玩會兒。”
倏地,我心里一陣疼,是不是只有在醉酒的時刻,他才能忘記生活里所有的不如意?他的臉貼在我的頭發上,嘴里喊著佟惠的名字,可是他分明那么直接地撞開了我的心。
那天晚上,蘇謙把我抵在校園外的圍墻上,他的吻像帶著清晨的露水一樣潮濕;他的身體保持著一種奇怪的姿勢,我知道那是媽媽所說的,男人可怕的欲望。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
三
后來的很長時間,蘇謙都借故躲著我。潛意識里,我覺得蘇謙的身體已經死了,而我,恰恰是那個讓他復活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讓蘇謙像我一樣,坦然面對這種感情。
一個周末,蘇謙臨時去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會,為了躲避我,他把佟惠送到了一個遠方親戚家。星期天晚上,我接到了佟惠的電話,她說想回來,讓我去陪她。房門鑰匙在門外花盆的土里,讓我先幫她收拾一下房間。
收拾完房間已經過了宿舍關門的時間。我在蘇謙平時睡的位置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那晚,蘇謙從外地回家。他驚覺床上不是佟惠時,我的胳膊已經像蛇一樣纏住了他的脖子。我問他:“是不是佟惠告訴你,她今晚會從親戚家回來?”他點頭。我說這是她的陰謀啊,蘇謙,你難道還不明白?她在設計讓我們倆在一起!
也許因為愛本來就存在于我們之間,也許是佟惠的用心打消了他所有的顧慮,也許我的身體是如此鮮活生動,總之,那天晚上,蘇謙一次一次,一邊流淚,一邊索要著我。
這段在佟惠默許下的感情,像溫室里的嫩芽,頑強卻詭秘地生長著。蘇謙已經離不開我了,他壓抑了十年的身體,從沖破了最初防線的那天起,日益蓬勃旺盛。
最早發現的是我媽媽,她從我的身體變化上發現了端倪,愛情的滋潤讓我黃豆芽一樣的身材越來越豐腴。媽媽在經過仔細觀察,確定我沒有公開男友后,準確地把目標對準了蘇謙。
她恨我與她努力的方向完全相反,問我打算怎么辦?我斬釘截鐵地說:“等我畢業了,就和他結婚,然后我們倆一起養著佟惠?!币苍S這個想法,在我愛上蘇謙的最初,已經存在了,只是它遠遠沒有成型。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念頭的存在,我才對佟惠沒有愧疚感吧。
我對媽媽說,正是因為蘇謙一直愛著佟惠,所以我才愛他,這個跟你的理論是不違背的,我不會愛上負心的男人。媽媽冷冷地說,他不負她,未必就不負你。
我發了瘋一樣地跑到他們的家里去,打開那個熟悉的房門之前,我聽見了這樣一場對話。
他說,“蕭萍的母親找我談了,她說要告我引誘她的女兒,我該怎么辦?”她回答:“放棄了吧,那個傻女孩愛你,愛到你只需說一聲,她就可以乖乖離開你?!?/p>
他又說:“是啊,一個最好的性伙伴而已,我沒必要為了她,弄得身敗名裂。可是我怎么對她說呢?”
我目瞪口呆,這真是個天大的諷刺!我預備風雨相隨,甘苦一生的兩個人,我幾乎放棄了自尊去愛的男子,竟然只是把我當作了他無性婚姻中的一個發泄的工具。我第一次相信了媽媽的話,天底下的男子都是自私的,他們負心寡情,而且理所當然。
四
十年后,我已經是一家外企的業務經理。我冷著心,輕松任意地擺布他們,媽媽從不擔心,也許這正是她期望的。
蘇謙和佟惠搬走了。一個夏天的午后,媽媽突然說:“他是真心愛你的,當年我并沒有威脅他,我只是說如果他愛你,就請他罷手。那場對話是他們夫妻事先設計好的。其實他完全可以不那樣做,他只需說一聲,你就會乖乖離開?!?/p>
我第一次哭著抱住了媽媽,我感謝她,對那場霧蒙蒙的畸戀往事,終于說出了真相。感謝她,終于親口說出,在茫茫人海中,還有男人值得我去依賴和愛。
2006年春天,我結婚前去美國公干,居然在紐約機場的貴賓廳邂逅了蘇謙,他頭上已經有了白發,寒暄了幾句,我問他佟惠還好嗎?他壓低了聲音說:“她去年去世了……我們都是罪人,讓你獨自背負了一切??墒鞘捚?,我后來真的愛上了你?!?/p>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我一下明白,是媽媽對我撒了一個彌天大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設計,當年我偷聽到的蘇謙和佟惠的談話,才是真實的。
媽媽依然不相信世上還有可靠的男人,可是她看見了我愛蘇謙的過程。愛情本來就是甜蜜的毒藥,也許她在暮年里,終于知道一個失去了對人對事起碼信任感的人,決無幸??裳?。所幸,她走的棋并不險,我擁有了幸福的婚姻和愛情。
編輯:左岸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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