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危機

一個失真統計指標引發的通脹隱憂

前任中國國家統計局局長李德水任內總不免為一件事多費唇舌，盡管海內外一致認為中國統計數據的質量近幾年大有提高，但對其中一項主要指標CPI的準確性卻頗有疑問。

CPI，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是判斷通貨膨脹是否發生的主要依據，一旦通脹真的發生，央行會采取諸如加息等貨幣政策。李德水任期內，CPI一直在低位運行，甚至連續多月低于1％，也就是說從這個指標上看，物價幾乎沒有變化。

普通百姓不解，因為這與他們日常生活的感受不一致，李德水需要就此作出說明，國家統計局的解釋是個人感覺不能作為統計數據的依據。專業人士的質疑具有更多技術性，他們認為目前構成CPI的食品、衣著等八大類統計項目并不能反映中國社會經濟的現實，例如統計局把住房算作投資品，因此房價飛速上漲就不會反映在消費價格指數中。經濟學家易憲容認為，現有的CPI構成是1993年確定的，當時還實行福利分房，而在商品房已經普遍的今天，仍使用當初的居民住房消費衡量辦法，CPI數據只會誤導政府決策。不僅如此，八大類在統計中的權重也是不公開的，外界需要對CPI變化進行深入分析的時候，甚至需要根據公布數據倒推計算每一類的權重。

但就是這個被很多人打問號的指標，卻往往是宏觀經濟決策的重要依據。

2007年6月國家統計局公布5月CPI增長3．4％，這已經是自去年11月CPI增幅明顯回升以來第三個月超過3％，同時也是27個月來的新高。由于5月18日央行最后一次加息后一年期存款利率也只有3．06％，低于CPI增幅，扣除利息稅，存款人有將近1％的“負利率”，這意味著居民有可能將存款轉向樓市和股市等可能取得更高收益的領域。事實上，居民存款繼4月減少1674億元創歷史月度最大降幅后，5月減少數額再度刷新歷史記錄至2784億元，對存款總量總是月月增加的中國銀行系統，這是一個久違的現象。

同時，CPI持續反彈也可以被視為道脹的先兆，鑒于在統計局公布CPI數據第二天召開的國務院會議上提出要實施“適度從緊”的貨幣政策，“有效防止經濟增長由偏快轉向過熱”，一些市場人士認為，這預示著中國政府將采取緊縮政策，為經濟降溫。

里昂證券(亞洲)(CLSA)駐香港首席經濟學家Jim Walker稱“這暗示即將采取進一步的緊縮政策，因此再等(政策變化)下去沒有多大意義。”他認為，接下來央行很可能再加息0．27個百分點，并上調存款準備金率0．5個百分點。

這樣的預測絲毫不令人意外，因為5月18日央行就罕見的使用組合拳，同時加息和上調存款準備金率，在貨幣政策中這兩者都能起到減少流通中貨幣的作用。而央行行長周小川此前已經表示，央行會存研究5月CPI數據后再考慮包括加息在內的宏觀調控措施。

問題是這樣的降溫措施能產生多大的效果，在5月18日央行加息后，作為這一輪經濟過熱主要證據之一的股市幾乎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持續上漲，到5月29日創下了4334點的歷史高位。

經濟學家謝國忠認為：“加息是必然的事……但是加息對于緩解國內通貨膨脹、經濟過熱的作用微乎其微。”

事實上，很多分析都指出，造成經濟出現偏熱的根本原因在于流動性過剩，市場充斥著資金，流入股市樓市，股票、住房價格就會上漲；流入消費品領域，CPI就會走高；流人生產領域，固定資產投資就會大幅上漲，而外匯占款大量增加則是造成流動性過剩的主要原因。

中國激增的外貿順差導致了巨額的外匯占款，每當央行結匯，就等于向市場新投放人民幣，2006年中國外貿順差高達1774億美元，央行需新投放人民幣1．4萬億元，很大程度上央行已經是被動投放貨幣，和這樣的貨幣投放量比較，加息這樣常規貨幣政策的作用微不足道。

也許中國已經開始了一個資金過剩導致的資產泡沫化的時代。某種意義上，中國目前出現的問題正是所有經歷過經濟高速成長期的新興經濟體所遇到過的——巨額的貿易順差導致大量的外匯儲備，造成本幣升值的預期，吸引大量熱錢涌入，推高樓市和股市，形成泡沫……

而打破這一循環在于改變過度依賴出口的經濟增長方式，使流動性過剩的問題得以緩解，否則即使央行頻繁動用貨幣政策也難見效果，比如股市雖然風險積聚，震蕩會越來越劇烈，但仍會在大量資金的推動下繼續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