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鎖球所在的機械廠面臨破產改制,眼看成下崗職工了。機械廠的不少職工對廠里“廟窮方丈富”的現象憤憤不平,紛紛要求上訪,很多人加入了上訪隊伍,準備到省城討個“說法”。
吳鎖球現在最要緊也最擔心的是每月要湊齊兒子的生活費,兒子在省城一所大學里讀書,每月起碼得三百元生活費。自己下崗沒有經濟來源,家里生計困難,兒子的生活費也成了問題,吳鎖球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去上訪?
吳鎖球借改制之機在家里無所事事地呆了幾天,心里悶得慌,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決定上省城一趟,找兒子談談心,說說今后的打算,同時也讓兒子有個心理準備,吃個“定心丸”,不要埋怨父親沒盡到職責。
吳鎖球到省城看見兒子和其長談后,下午乘火車回縣城。買好火車票好不容易擠到檢票口,一摸口袋,嚇得冒了一身冷汗:褲兜開了一條縫,錢包和車票不見了蹤影。他只好退了回來,怒罵道:“媽的,被小偷光顧了?!?/p>
吳鎖球稍微鎮靜了一下,伸了伸又長又扁的舌頭,自信地想:“就憑我鐵齒銅牙兩片嘴,我就不信說服不了別人幫助我。”接著,他求爺爺告奶奶好話說盡,也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更沒有一個人愿幫助他,他徹底失望了。
吳鎖球長嘆一聲,走出車站,準備回頭向兒子求助。經過一條小巷時,他的眼睛一亮,一輛白色面包車引起了他的注意,車前牌照顯示這是一輛家鄉的車。為啥不向他們求助?說不定還可以搭趟不用花錢的便車呢。
想到這里,吳鎖球向面包車走去。突然,車門打開了,下來四個人,為首的一個問道:“你是干嗎的?”吳鎖球說:“我遇到困難了,想請人幫忙?!闭l知他話一出口,那人便說:“沒錯,聽口音是我們那兒的,帶走?!眳擎i球沒見過這陣勢,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沒等他弄清原委,另外三個人便立即上前,不容分說,將他架進面包車。
車上還坐著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別人稱他馬局長。吳鎖球趕緊申辯:“我又沒犯法,你們憑什么平白無故地抓我?”馬局長威嚴地一揮手,打斷他的話:“別狡辯了,你們這些刁民,唯恐天下不亂,專門喜歡捅婁子?!币妳擎i球又要張嘴,馬局長一聲吼:“你閉嘴,我可把話說白了,有啥事兒先回去再說,在這兒,你別給我丟人現眼。”
吳鎖球仿佛陷入迷魂陣,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只咧著大嘴發出“啊啊”、“我我”之類的音符。那伙人中的兩個人拉胳膊架腿把他夾在當中,生怕他逃走似的。另兩個人則在巷子口巡視,不時詢問過往的人,直到下午五點鐘左右,見沒有他們所尋之人,馬局長才下達命令:“回去。”然后面包車一溜煙兒地直奔吳鎖球居住的縣城。
晚上八點多鐘,面包車把吳鎖球一直送到機械廠里。馬局長打電話叫來了廠長,和廠長嘀咕了很長時間,最后廠長大聲說:“馬局,您放心,吳鎖球的思想工作我一定給您做通,今后保證不再發生此類事情。”廠長盯著吳鎖球,吳鎖球心里直發怵?!昂喼背粤吮幽懥耍谷桓腋蛊鸷澹覀儚S不是還沒破產嗎?你不是還沒下崗嗎?”
廠長一邊拍桌子,一邊不無諷刺地挖苦。“你還去上訪,你是不是讓我們縣丟臉,啊?幸虧公安局的人提防著,在那兒守著你們這伙人。不然……”聽廠長這么一說,吳鎖球驚叫道:“誰上訪了?有沒有搞錯!”廠長指著他鼻子:“你不是上訪,你去貓兒胡同干嗎?省政府信訪辦公室就在那胡同里邊?!眳擎i球這才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吳鎖球終于從廠長的嘴里明白,那伙人把自己當作上訪對象了。大呼:“我冤枉啊,我到省城看兒子回家時在火車站錢包被人偷了,看到本地車,想求他們捎我回家,哪知被誤會了?!币姀S長半信半疑,他把手插進褲兜,從裂縫中伸出手掌來,揮舞著。廠長看了看,又想了想,這才輕蔑地一笑:“我諒你也不敢?!?/p>
吳鎖球無端地被當作上訪對象押回縣城,心里憋了一肚子氣沒處發泄。回到家,他對著妻子倒苦水,妻子安慰道:“有啥抱怨的,你這是占了便宜唱雅調,要不然回得了家嗎?應該高興才是。”吳鎖球一聽,言之有理,心情才豁然開朗起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詭秘地一笑,走到電話機旁抓起電話。吳鎖球撥通了電話:“喂。兒子,你國慶節放假不是要回家嗎?我告訴你,你到火車站附近的貓兒胡同口轉悠,那兒有我們家鄉的車停在那里,沒準有人會免費把你送回家……”沒等兒子深問,他便掛斷電話。然后,吳鎖球狠狠地說:“就興當官的耍咱?咱也耍耍那幫老爺們!讓我兒子也坐趟免費車回家?!闭f完,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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