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

全靠在學校時打過餐館黑工的一技傍身，在華盛頓實習得山窮水盡之時，我找到一份在猶太人聚居的富人區中餐館的收銀工作。

第三天，快下班的時候，看到一個窈窕的背影，低腰牛仔褲，緊致的曲線，她隨手摘下白紙做的廚師帽，一頭烏黑的長發飄落到肩。她略為收拾便從后門離開。我看得呆住：“廚房里的美女是誰？”師傅笑嘻嘻答：“是泰國婆啊。漂亮吧？”

第二天我就趁著進廚房遞點菜單，仔細往那個角落一看，果然是一個姿色出眾的女子！邋遢的廚師帽遮住秀發，露在外面的是又黑又細的兩道娥眉，精致的雙眼皮杏核眼，小小挺挺的懸膽鼻，完美的瓜子臉。前一晚看到的好身材，即便是寬大又難看的廚房圍裙也藏不住。她見我在打量她，停下正在切紫蘇和檸檬草的手，友好地笑了笑。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們聊起來。她的英文結結巴巴，帶濃重泰國口音，我手腳并用才好容易明白她的一點身世。看不出她快４０歲了，在泰國時結了婚，丈夫同時還娶了其他５個太太。來美國前，她已在巴黎做了８年廚師。

美女的菜做得不咋地。聽說在她來之前，這家餐館最貴也最暢銷的就是泰國菜。最受歡迎的青咖喱雞，一晚上至少賣出１５份沒問題。她來了后叫泰國菜的客人就越來越少。我親自嘗過，那叫一個打死鹽販子。

但是美女的緋聞一定不會少。有一回矮胖馬來西亞師傅的油手就搭上了肩膀摟住她，眼睛笑成一條縫。我有點氣，這分明是借機揩油！但泰國師傅靦腆地笑著，什么也沒說，低頭繼續吃她的白米飯——忘記說了，泰國師傅每餐只吃什么都不放的一碗白米飯，說這是她保持身材的秘訣。

做壽司的臺灣小伙眉清目秀，摩登泰國美女時時拋以媚眼，小伙兒心癢卻怕被烈性女子纏住不能脫身。可是美女怎么會寂寞。一次，店堂里只有一個男性美國客人，外賣師傅推推我說：“看，快看，這個人一定和泰國婆有點什么。”我扭頭，果然泰國美女站在廚房往外看，面上微笑不止，而這個點了道泰國菜的美國男人，電波亦不停透過我們這些不識趣的人墻傳過去。美女的魅力就是大，這樣被埋藏在破爛的工作服和深深的后廚房，也擋不住光芒四射。

我實在忍受不了刻薄虛偽的老板，度過了經濟危機之后就趕緊找個借口走人。泰國師傅是拿了商務簽證來美國的，只有３個月的有效期。記得她跟我說，還是比較喜歡巴黎，不知道現在回去了沒有。又或者，在美國找到了她的愛情？

（選自《三聯生活周刊》２００６年４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