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西非奴隸島

２００７年３月２５日，是英國議會通過法案廢除販奴貿易２００周年的日子——該法案為持續幾個世紀的奴隸貿易敲響了喪鐘。塞內加爾知名的“奴隸島”——戈雷島，在非洲最西端回望西方那曾經猖獗一時、慘無人道的貿易形式，以及它帶給這片土地的不可泯滅的影響……

進入囚籠

從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出發，乘船２０分鐘，奴隸島已近在眼前。沿著曲曲折折的小巷走了２００米，進入真正販賣奴隸的城堡，一股陰森壓抑的氣氛撲面而來。這座僅存的奴隸堡其實就是一棟簡簡單單的兩層小樓。一層全部是囚室，分別關押男奴、女奴和孩子。

每一間屋子都潮濕陰暗，缺門少窗，面積不超過１０平方米，卻要在奴隸販子完成交易前，分別關押１５～２０人。奴隸們只能在囚室里靠墻坐下，全身蜷縮才能勉強容身。關押女奴的屋子則緊鄰為孩子準備的囚室，可以想見，當時許多年輕的母親在這里親耳聽見自己的孩子因饑餓、生病而哭喊的聲音，卻無能為力。

塞內加爾的導游介紹說，當時男奴的價格由體重和肌肉多少來決定，女奴以姿色和貞潔為標準，小孩則依靠牙齒來判斷其年齡，然后定價。他們像牲口一樣被交易雙方捏來捏去。

被販賣到這里的奴隸有時就是一家人，按照性別和體格被賣到美洲各個角落，常常是父親被賣到巴西，母親被賣到古巴，孩子們被賣到北美，從此天各一方，再難相見。

沿著Ｏ字形的樓梯向上，是奴隸販子們居住的房間，這里寬敞明亮，正對浩瀚的大海，和齷齪的囚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商販們每日站在樓梯口，看著奴隸一個個從眼前走過，然后議價成交。現在的人們很難想象，樓下發生著無數人間慘劇，他們怎樣能在樓上安枕無憂。

“增肥室”與“不歸門”

一層有三處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分別是“增肥室”、“懲罰室”和“不歸門”。所謂“增肥室”，是奴隸販子們為了增加利潤而設立的。由于交易中只有體重超過６０公斤的男奴才能賣個好價錢，販子們就在這里對體重不足的在押者拼命“填鴨”，讓他們終日飽食蛋白質含量較高的豆類食品，以達到快速增肥的目的。

而對于那些桀驁不馴的奴隸，奴隸販子們將一個窄小的地洞作為“懲罰室”，這里只有進口沒有出口。１９９１年，南非前總統曼德拉來此參觀時，曾不顧保安人員的勸阻，親身下去體驗非洲同胞曾經歷的苦難。他在懲罰室足足待了５分鐘，出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除了入口外，這座奴隸堡的唯一出口就是“不歸門”。短短幾步之遙，卻從此生死兩茫茫，永遠告別世代居住的非洲大陸。

他們中有的人懷著一絲希望，試圖在“不歸門”與艙門之間這段距離潛水逃跑。奴隸販子為了確保“最后的勝利”，買通一些當地人埋伏在“不歸門”的兩側走廊內，只要有人逃跑，就毫不留情地開槍射擊。

當被關押的奴隸染病后，奴隸販子就干脆把他們扔進大海，防止因疾病蔓延使交易受損，致使成群鯊魚經常在奴隸島周圍海域逡巡。所以逃跑者即便能夠僥幸躲過看守的子彈，也難逃鯊魚的血盆大口。

依然是今時今日，“不歸門”旁，大西洋的驚濤拍岸，風中海浪聲，仿佛還夾雜著昔日奴隸發出的痛苦吶喊……

“非洲失去”和“失去非洲”

戈雷島上相繼興建了共３９座堡壘。歷史上至少有２０００萬黑人奴隸從戈雷島被轉賣出去，有５００萬人死于島上。但這里只是西非最大的奴隸轉運站，坦桑尼亞的桑給巴爾則是東非地區殖民者販賣奴隸的轉運中心。

２００６年１１月，美國網球明星小威廉姆斯曾造訪達喀爾，進行為期５天的尋根之旅。許多像小威廉姆斯這樣的非裔運動員在世界體壇上取得了驕人的戰績。非洲當地人認為，這種現象同歷史上的奴隸貿易具有密切關系。

當年不同的非洲種族具有不同的定價，所以奴隸販子精挑細選，將個頭更高、體格更健壯的“高價種族”運送到美洲，因此才造就了美洲的非裔運動員目前在田徑、籃球等體育項目上有如此出類拔萃的成績。奴隸貿易使非洲喪失大量優秀人才，使這片大陸的經濟和文化發展蒙受了巨大損失。

而對于被販賣到美洲的人們來說，他們在這種骯臟的交易中完全喪失了人的尊嚴。一瓶葡萄酒就能換上一個６０公斤重的男奴，一面鏡子就是一個孩子的價錢。

更重要的是，這些當地人一旦踏上奴隸販子的商船，就意味著失去了非洲文化之根。因為離開奴隸堡時，奴隸販子們不再用名字，而是用數字標示每一個奴隸。在抵達美洲后，奴隸主通常會按自己的語言習慣為奴隸改取英語、法語、西班牙語或葡萄牙語的名字，使他們逐漸遠離非洲的傳統文化，淡忘過去的一切。

奴隸貿易為西方帶來了豐厚的利潤，為他們的經濟騰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近日，英國首相布萊爾就坦言道，大不列顛之所以能在當時的世界經濟舞臺上扮演強國的角色，在一定程度上是依靠殖民主義的奴隸貿易體系來實現的。

這種殖民主義的陰影直到現在還沒有遠離非洲。大部分非洲國家目前依然嚴重缺乏公路、鐵路等基礎設施，僅存的交通線路也是當年殖民者遺留下來為奪取資源而修建的。殖民者只將礦產地同出海港口相連，完全漠視其他地區的建設，致使非洲陷入單一的經濟發展模式久久不能自拔。

當記者走出奴隸堡時，正巧看見幾個塞內加爾民間藝人在幾尺寬的畫布上即興作畫。他們洋洋灑灑地把油彩潑灑在畫布上，完全沒有思想束縛。但愿這片曾經倍受奴隸貿易和殖民掠奪的土地也能早日擺脫過去的束縛，趕上世界發展的腳步。

（選自《環球》２００７年４月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