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6月16日,我們從格陵蘭島南端的那薩克鎮出發,在此之前僅接受了4個月的訓練。與我同行的除麥紐外,還有安東尼·馬丁和拉弗爾·派赫。我們計劃用三年的時間完成從格陵蘭島到阿拉斯加約14000公里的探險。我們并不想創什么紀錄,只是出于對大自然的熱愛和想多了解一些北極。
我們的行程是這樣安排的,我參加全部行程,麥紐在第 年和第三年陪我同行,登山和探險好手安東尼在后兩年加入我的行列;型個旅程中拉弗爾不時加入,為我們拍些照片,他正在攝影系攻讀學位。
在這些采自馬德里的城市小伙子中,我的北極經驗算是最多了——曾參加穿越冰島以及格陵蘭島的探險。但對于原始的求生技能,我也所知甚少。由于我們決定憑最傳統的交通工具——夏日用皮艇,冬季用狗拉雪橇,有時還要靠雙腿——跨越北極,這些技能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
陣陣狂風卷起冰涼的海水,無情地拍打我們的皮艇。我和麥紐正沿著格陵蘭島西海岸吃力地劃著。雖然才剛8月,但這里的海水已冰涼刺骨。突然,一排高達2米的巨浪將麥紐打落水中,皮艇也迅速被淹沒。他掙扎著望了望離他至少500米遠的海岸后,吃力地向我的皮艇游來。
當麥紐距離我約有20米遠的時候,又來了一排滔天巨浪,麥紐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了。情急之下我向天空發射了信號彈求救,然后用力劃向幾公里之外的格克塔斯克島。 在我趕去求救的警察局里,一位警官問明情由后迅速派人乘快艇前往出事地點,然后拉著我跳上急救車沿海岸飛馳。當急救車繞過一片凍土帶時,我忽然看到了麥紐蹣跚的身影——他竟然安然無恙!
麥紐嘴唇發紫,手腳冰涼,渾身抖得如同篩糠,連張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他被送進醫院時,體溫只有32℃。護士小姐把麥紐泡進一個溫水池中緩緩解凍,然后給他包上厚毛毯。一小時后,他開始漸漸恢復。這場災難使麥紐喪失了信心,他再也不想重新踏上橫跨北極的旅程了。
麥紐遇險8天以后,我們決定從靠近格陵蘭島北端的小鎮斯奧拉帕魯克開始下一站24公里的行程——乘狗拉雪橇穿越冰面抵達加拿大。9月末到達奧拉帕魯克后,受天氣限制,一直等到2004年1月海面結冰,我們才再次上路。
我們雇了當地的獵手保魯和阿道夫兄弟倆作向導。他們對如何穿越冰面以及捕獲海豹很在行。
我們向北到達史密斯海灣,然后向西穿越奈爾海峽。這里到處都是3米多高的冰塊,我們的四輛雪橇在其間緩緩前行。盡管氣溫是-25℃,我的臉上仍汗如雨下。
為避免走進崎嶇不平的冰面,我們沿著冰隙的邊緣前進。200千克重的雪橇奔行在平整的冰面上,冰的厚度不足5厘米日寸,雪橇周圍不時泛起冰泡,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出發前保魯就警告我們,在這么冷的早春時節捕獲動物非常困難。10天來兩兄弟僅捕到一只海豹,很快被我們和拉雪橇的狗瓜分。當我們到達加拿大艾麗美爾島的鷹角時,人和狗都已快餓暈過去了。
我們決定去布查南海灣,據說那里有足夠的獵物。距海灣還有480公里時,保魯和阿道夫兄弟突然告訴我們,他們將返回斯奧拉得帕魯克鎮。“如果我們現在返回,狗還能拉動雪橇。”保魯說,“否則再過幾天,如仍捕不到海豹,大家就只能坐以待斃。你們必須學會如何狩獵。”
我們失望之極,一生中從未感到過如此孤獨,因為對下一步如何維持生存沒有一點把握。而且480公里之外的布查南海灣究竟有無海豹也尚未可知,不然保魯兄弟也不會半道丟下我們不管。
我和麥紐仔細地翻閱地圖,決定先趕往距此288公里的尤利克氣象站,至于路上會遇到怎樣的問題以及結果如何,我們連想都不敢想。
離開斯奧拉帕魯克已十多天了,我們差不多已彈盡糧絕。突然,麥紐發現不遠處匍伏著一只海豹,我們的焦慮迅速被興奮所替代。我屏住呼吸,看著麥紐一點一點接近海豹,瞄準了半天,猛地扣動扳機。打中了!我興奮得跳了起來,但是那只受傷的海豹卻在眨眼間跳入了冰窟,我心中的希望也隨海豹一起沉入海底。
行程越來越艱難,我感覺體力一天天下降,最糟的是拉雪撬的狗不斷出問題。我們出發時共有24只,在西海岸時就有兩只餓死,一場群斗中一只被同伴咬死,另有5只嚴重受傷后被雜掉。我們只好丟掉一輛雪橇,此后不久又有一只狗被北極狼叼走。
“我是如此神經質,以至夜間居然不能入睡。”麥紐在他的日記中寫道,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盡快結束這地獄般的旅行。”
我們好不容易到達了尤利克氣象站,駐氣象站的8名加拿大人給我們補足了食物。我們的信心也隨之逐漸恢復。雪橇狗因有大量海豹肉吃又重新活蹦亂跳起來,但夜間又出乎意料地被野狼叼走一只。
從尤利克出發后又走了11天,我們才抵達格端斯佛德。安東尼和拉弗爾在那里迎接我們,麥紐按原計劃返回西班牙,分手日寸他緊握我的手,“勇敢地走你的路吧,伙計!”
此時已是6月7日,天氣日漸暖和,我們三個決定由此跨越瓊斯海峽抵達西南400公里外的考恩威利斯島上的小村莊——魯塞路特。雖然我們對冰面能否承受我們的雪橇以及14條狗并無多大把握,但還是決定試試運氣。
我們一邊前進,一邊傾聽著腳下冰面“咔咔”的斷裂聲。“快醒醒!”一天清晨,拉弗爾在帳篷外高喊:“看吶,海水就在眼前!”
我一躍而起,只見碧藍的海水一夜之間就漫延到距離我們僅500多米遠的地方,腳下的冰隨時都可能斷裂。我們只好迅速后退……
拉弗爾走在最前面,專心致志地搜尋著海豹的足跡——海豹是我們唯一可得到的食物。這些日子我們總是不停地走啊走啊,近20小時才能躺下睡一會兒。
我們太靠近地球北極這個大磁場了,連指南針也失去了作用,只能憑觀察雪堆位置來分辨方向——由于北極常刮東風,雪堆往往位于巖石的西側。經過艱難的三周行程后,我們終于到達魯塞路特。
在這個季節里乘雪橇太熱,乘皮艇又太冷,海里冰水混合,是探險者的大敵,因而我們又逗留了三個多月。9月上旬,當皮艇剛能推入混雜著冰塊的海水,我就獨自乘舟上路了。就在我跨越貝柔海峽的第三天,皮艇撞上了一塊巨冰后開始進水,而此時距因紐特營地仍有一周路程。我雖然還不想承認失敗,但還是發出了求援信號。從考恩威利斯島起飛的一架救援飛機把我和破皮艇運回了魯塞路特。
2004年10月25日,我和安東尼飛往撒莫塞特與拉弗爾會合,住進了蒂姆老人家。在老人的指導和幫助下,我們制作了傳統裝備,雪橇狗的挽具、誘趕海豹的皮鞭以及用鹿皮和北極熊皮縫制的皮褲和風雪衣。
我和安尼重新回到皮艇出事地點準備補課,因為我們不想留下任何一段空白地帶。這時的北極只有幾小時的白晝,又常為多云天氣,因而我們大部分時間是在泥濘的黑暗中探索,每前進一步都很吃力。然而不久,由于無線電系統失靈,我們被迫返回因紐特營地,并決定推遲下一步行程,直到幾個月后太陽重新露面。
我們于2005年2月8日離開克里斯威爾海灣,乘雪橇行進三周后抵達塔羅尤克,拉弗爾在那里迎接我們,與他同來的還有當地的名獵手斯蒂夫。斯蒂夫邀請我們到他家做客,并像家人一般接待我們,為我們的每一步計劃絞盡腦汁。
2005年3月4日,我們又乘雪橇沿著西北通道向西行駛了2300公里,目標是英紐威克。與以前的重重困難相比,這一段顯得頗為順利。在英紐威克,麥紐攜帶皮艇重新歸隊,拉弗爾則飛回西班牙。
時光飛逝,當我們從英紐威克向北然后向西行駛在北歐佛特海面上時,時間已是2005年的7月。一天黎明,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把我驚醒,幾百只馴鹿就在離我們不遠處奔過,它們在逃避惹不起的北極蚊子。我們迅速上船尾隨這群可愛的動物。鹿群試圖逃到一個小島上,它們一個接一個跳入水中,游起來姿態非常優美。很快,我們皮艇的周圍就全是可愛的小鹿了。它們雙眼睜得又大又圓又亮,有點恐懼和疑惑地盯著我們……
隨著我們繼續西行,天氣又日漸轉冷。再向西南劃過1000公里到達考澤布鎮時,已是9月16日。經受了刺骨寒風和冰冷海水的浸蝕,我們的雙手均已麻木。此地距英紐威克還有2000公里,而我們已無法再向前劃行一步。
一直等到2006年元旦,估計沿途水域均已結冰,我和安東尼才再次出發。皚皚白雪實在太厚了,我們只好一個人穿著靴子在前面趟路,一個人駕著雪橇緊跟其后。
2006年3月6日,當我邁步走在安考瑞治城的大街上時,已經有些不習慣了。大街上車馬喧囂,行人熙熙攘攘。眾多陌生的面孔令我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來客。我一路不停地走出城郊,在路邊樹叢中鋪開了睡袋。
安東尼把皮艇帶到了威特鎮,麥紐也在那里重新加入進來,我們三人一起乘舟劃過最后的140公里。一路上我們不停地談起路上遇到的種種事情。當談及最深感觸日寸,麥紐認為必須尊重自然,絕不能與之為敵;安東尼說逆境之中只有互相幫助才能渡過難關;至于我,則是重新認識到友誼的力量,是真摯的友誼使我鼓足勇氣一往無前。
3月25日,當我們劃至終點瓦爾德茲時,岸邊我的父母以及所有家庭成員齊聲歡呼起來。他們專程從西班牙趕來迎接我們。這時的我與三年前從格陵蘭島出發時已判若兩人,媽媽眼中閃著淚花,一把將我拉進了她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