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二人轉

二人轉純真，潑辣，火爆，熱烈，直抒胸臆。它的曲調婉轉悠揚，優美流暢。它不掩飾什么，不偽裝什么，也從不包裝什么，沒有故弄玄虛的裝腔作勢，它把純真自然樸素的美獻給這片土地，只有自然流暢，只有酣暢淋漓情真意切。

二人轉是一種什么樣的藝術？它為什么擁有全國最多的觀眾群？它為什么擁有全國其他戲種所不具備的最龐大的演員隊伍？它為什么會成為當今廣大觀眾休閑娛樂的最受歡迎的戲種？二人轉產生的文化根基是什么？對于這些，只有你走進轉鄉，走進它賴以生長的這片土地，了解一下二人轉產生、發展、成長、壯大的歷史，你才真正地走進了二人轉，了解了二人轉，弄懂了二人轉。

二人轉是咱東北民間的戲，說的是老百姓掏心窩子的話，演的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事，牽系的是老百姓的喜怒哀樂，哼的是鄉間小曲，唱的是山野小調，嘮的是鄉音俚語，侃的是家長里短。二人轉不在舞臺上，在老百姓的生活里，在勞動者的生產作坊里。你想領略轉鄉的神韻嗎？你想了解二人轉藝術的真諦嗎？你想走進二人轉多姿多彩的世界嗎？你想欣賞二人轉的不凡的風采嗎？你想了解二人轉產生的地域文化嗎？請到我們轉鄉來，這些你都會得到答案的。

只有真善美的藝術，廣大觀眾才喜歡，才能被人們所接受。美是人類追求的最高境界，美是至真至善的美，是樸素自然的美，是清純如水的美。偽善的不是美，虛假的不是美，丑惡骯臟的不是美。

二人轉的美首先表現在它的音樂上，《月牙五更》的音樂美不美？《大姑娘美》的音樂美不美？《送情郎》的音樂美不美？二人轉的曲調有一百多種，不用一一列舉，細品一品，唱沒唱到你的心里去？

二人轉美在它的舞蹈上，它是邊唱邊舞，唱舞結合，唱中有舞，舞中有唱，它的舞蹈從步法、身法、腰法、肩法、頭法、臂法、腕法都有非常嚴格的要求，無論步法、身法、腰法、肩法等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有至少十幾種或幾十種的功法。

二人轉又美在它的說口上，光說口形式就有數十種，這幾十種說口各不相同，幽默風趣，包袱連串，說中有唱，唱中有說，說口的內容更是豐富多彩，琳瑯滿目。

二人轉還美在它的形式上，“千軍萬馬，全靠咱倆。”它的表演靈活多樣，說、學、逗、唱，舞、做、念、打，諸功俱全。

二人轉又美在它的扇子和手帕上，扇子和手帕的舞法就有幾十種，兩個手帕上下翻飛，或繞身旋轉，或在空中飛轉，或在足尖飄動，像飛碟一樣在空中飛旋，像彩云一樣隨風飄舞，讓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世界上有哪一種藝術如此奇妙，如此的形式多樣，如此的多姿多彩？它似相聲，比相聲的表演形式多上幾十樣；它似雜技，它既有雜技的功夫，又有和雜技完全不同的演唱形式；它似京劇，它既有京劇的嚴謹，又有大眾的通俗……如此種種，不需一一列舉，您是否可以領教二人轉的風采了？

有人曾這樣比喻過二人轉：二人轉是沒有走出莊稼院的潑辣的鄉下妹子，是土生土長的民間藝術，她未曾經受過現代文明的深度加工，具有脫韁野馬般的桀驁與狂放。

二人轉純真，潑辣，火爆，熱烈，直抒胸臆。它的曲調婉轉悠揚，優美流暢。它不掩飾什么，不偽裝什么，也從不包裝什么，沒有故弄玄虛的裝腔作勢，它把純真自然樸素的美獻給這片土地，只有自然流暢，只有酣暢淋漓情真意切。它雖還未經過文人墨客的精雕細琢，沒有陽春白雪的濃妝艷抹，它有的只是淳樸自然，是生活的激情火爆，是鄉里鄉音的家長里短，是原汁原味的黑土地情話。它的根深扎在廣漠的東北黑土地上，它的體膚散發著黑土地奪人的芳香。它是荒野上的草，數百年來，從沒有人去寵愛它，沒有人去過問它，沒有人去培植它，沒有人去呵護它。更沒有人為它耕耘播種，沒有人為它澆水施肥。生生死死無人管它，它在人們的眼中不屑一顧，飽經踐踏蹂躪，飽受白眼、冷遇和蔑視。可當酷雪嚴霜過后，它又蓬蓬勃勃漫山遍野地瘋長起來。從沒有人能禁止住它，從沒有人能扼殺它、鋤掉它、抹煞它。它以頑強的生命力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它是老百姓自己的藝術，遼北有一種草，叫抓根子草，二人轉就是田埂上的抓根子草，有土就能存活，有地就能自由自在地生長。它為什么普及這么快？演得這么火？會得到廣大觀眾如此的喜歡？因為，黑土地需要這樣的藝術，人民大眾需要這樣的藝術，在黑土地上世代繁衍生息的廣大人民群體是它賴以存活和生長的土壤。它誕生在黑土地上，它的情懷離不開黑土地，它的生命緊緊地系于這片生它養它的土地，它是黑土地的驕子，用自己生命躍動的音符為黑土地歌唱。東北的老百姓說：“這樣的歌聽起來入耳，這樣的小調唱起來有味，這樣的戲扭起來有勁兒。”東北有一句婦孺皆知的話，叫“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在這片黑土地上，你說別的什么東西不好都行，人們或許不加理睬，或許默然置之。但倘若有誰說二人轉不好，就會有人臉紅脖子粗地和你“急”，和你爭辯個面紅耳赤，這便是二人轉在東北這片黑土地上特有的魅力。

曾記得有這樣一句名言：“文化只有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二人轉得到廣大人民群眾這樣的喜愛，得到國外這么多觀眾和藝術家的青睞，我想答案就不問而知了。誠然，二人轉是俗藝術，是母體藝術。而任何高雅的藝術都是從母體藝術中孕育成長起來的。離開母體藝術，任何高雅藝術就成了空中樓閣。迄今為止，二人轉也有其糟粕的一面，因為其產生的空間不同，人們所處的環境不同，居住的人群不同，人的思想層次不同，所遭遇的事件不同，因而，二人轉也就有了不同的內容。但這些，對任何一個戲種來說都是在所難免的，這需要我們這些搞藝術工作的進行加工、提煉、整理、提高，使其去粗取精，去偽存真，成為健康的、美好的，真善美的藝術，真正地成為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大眾藝術。

在二人轉的行當里，數百年來，有很多知名的前輩，有很多蜚聲全國的藝術家，為二人轉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們收集、整理、創作、加工、編撰了那么多優秀的動聽的曲調，創作了那么多的演唱方法，編輯了那么多的舞蹈方法，那么多的說口方式，二人轉才有了今天的輝煌。這一點是其他任何戲曲都無法比擬的，這是二人轉區別于其他戲曲的一個主要方面，這正是它能夠存在和發展的原因和基礎。有人曾問過我，你表演的這些東西教科書里沒有，戲劇大全里沒有，表演理論里沒有論述，你是從哪兒弄來的？我坦率地回答說：“我是二人轉演員，我是從二人轉里學會的，是從家鄉的黑土地上學來的。”對二人轉藝術，我們現在所做的是繼承，是弘揚，是發展。因為，只有人民群眾才是藝術的根，“樹高千尺，落葉歸根。”離開人民群眾，離開生我們養我們的這片土地，再好的藝術也會失去存在的價值，失去存活的土壤和空間。脫離人民群眾，人民群眾不買你的賬，那些凌駕于人民群眾之上的所謂的高雅藝術是不會存在的，這樣的藝術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如果我們丟了老祖宗的東西，失去了民族的東西，我們就丟了根，沒有了立足之地。我們這一代就會愧對前人，也更無顏面對后人。愿我們為后人做一點事，把這一寶貴的民族文化遺產繼承和發展下去，使二人轉這一古老而又年輕的藝術不斷弘揚光大，讓它在我們民族的藝術百花園里一枝獨秀，使其成為我國民族藝術圣殿中的一枝光彩奪目的奇葩。

（本文系作者為李東旭所著《轉王趙本山》一書所作的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