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幽靈,一個“跟風”的幽靈,正在文藝界的大地上徘徊。它滲透了文藝的幾乎每一個角落,大有“無時不有,無處不在,無微不往,無幽不至”之勢。
最近,臺灣歌手周杰倫推出了一首叫《紅模仿》的歌曲,表達對自己被同行們“跟風”不滿之情,于是他這樣唱道:“為什么我的影子這么多、這么像,在這方向跟我一樣。喜歡模仿的朋友們,充滿想象崇拜之中這成名的畫面。我很擔心,別讓我看不起你。”現在有相當一部分歌手的曲風越來越單一化,歌詞越來越套路化,基本都是:“電影式”的曲風、“敘述、描述”式的冗長歌詞、外加怪異的、口齒不清的周式唱腔。周杰倫通過這種獨創的風格走紅以后,“跟風效應”立刻在他身后制造了一群“模仿幽靈”——聰明的開創者帶領著一群傻瓜,畢竟會讓聰明者變得像“傻瓜”,于是乎對“紅模仿”開罵了。
前兩天看電視時,看到一個廣告是關于一種叫“鐵醬油”的產品的。這種醬油號稱能補鐵,讓人民“有鐵就有活力,有鐵就有智力,有鐵就有魅力”。我當時不是驚嘆廠家的別出心裁,而是自覺地想到:“鈣醬油”“鋅醬油”甚至“維生素醬油”的時代也許快要到來了。湖南衛視的《超級女聲》很流行,現在這種“海選”模式的節目已經遍地開花了:有海選演員的,有海選模特的,有海選“花旦”的,當然更應該有海選“快樂男聲”的。后來惡俗的丑角走紅,芙蓉姐姐出爐之后有“雅閣女”,有“楊二”等彪悍的女人在其后面跟風。創意很好,可見得多了難免有些膩煩。近來,作賤古代名人又成流行,這一潮流發軔于某教授在《百家講壇》的賣力表演,其后,孔子成了“喪家狗”,李白成了“第一古惑仔”,梁山好漢成了“恐怖分子”,諸葛亮成了“最虛偽的男人”,更慘的關羽活活成了“好色男”,就連聊齋里虛構的狐貍精也變身為“白領麗人”。“消費歷史”這些淺薄的幽默釋義除了能給浮躁的文化市場帶來短期的眼球效應以外,還有多少是可取的?
記得王小波講過一個故事:“二戰”期間,有位美國將軍深入敵后,不幸被敵人堵在了地窖里,他的一位隨行人員卻咳嗽起來。將軍給了隨從一塊口香糖讓他嚼,以此來壓制咳嗽。但隨從一會兒又向將軍要口香糖,理由是:這塊太沒味道。將軍說:沒味道并不奇怪,在給你之前我已經嚼了兩個小時。模仿被人模仿過無數次的東西,就像那沒味道的口香糖一樣——不但沒味,還讓人惡心。當然同一化是可怕的,所以王小波總是不厭其煩地引用羅素那句“參差多彩乃是幸福的本源”。什么“紅”就“模仿”什么的“紅模仿”只是一種低智商的、毫無創造力的、浪費資源的做法。“紅模仿”是劣幣驅逐良幣的開始,它暴露出傻瓜們硬充聰明的愚蠢,以及貪婪和無恥,他們像洶涌的蒼蠅一樣把一切出類拔萃的作品統統降格為批量制造的文化垃圾。
《圣經》里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東西。沒有模仿,文藝就無從發展。“紅模仿”又似乎無可厚非,但弱智般地對他人成果進行直接復制,總是不道德的。其實,你只要能把握住“跟風”和個性之間的關系,那你就是最成功的。胡適就說過:所謂創造只是模仿到了十足時的一點兒新花樣,凡不善于模仿的人必不善于創造。但我們現在的“紅模仿”是什么樣的呢?別說“一點兒新花樣”,就是模仿到“十足”的都很稀有。這種越模仿越低級的趨勢淹沒了文藝的個性和豐富多彩。“模式”變成了這個時代的關鍵詞,藝術生產無限豐富的同時,藝術的真義卻正在被瓦解。文藝投機販們,你們還是快些改悔吧,文藝實在經受不起這么多“影子部隊”的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