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不要在大馬路上嚼口香糖我記住了。
你說過晚上不要再靠咖啡熬夜了我答應了。
你的憂郁/頹廢/阿呆/愛面子,我習慣了。
說好分開了就不回頭,你也沒有挽回。
那么,還你自由。
臺上日記本那一刻,飛順勢擦掉了抑制不住的淚。就這樣吧,不想讓你看到傷心的樣子,只希望你能快樂。讓記憶守住原始的知覺。
“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弄亂我的頭發,我跟你沒完。”每次見面VAN總是喜歡摸飛的頭,像個小大人。飛的頭發也總在他的百般蹂躪下,一次次成功地被塑造成新型烏窩頭的造型。飛總是惡狠狠地瞪著他說:你死定了。然后便是一場慘不忍睹的口水戰。兩年了,他們也早已習慣了每個星期五在KFC見面,習慣了打打鬧鬧,習慣了適應對方,飛喜歡嚼口香糖吹泡泡,VAN喜歡喝可樂,聽裝的。
“以后別嚼口香糖了,這又不是新加坡。吞進去吐出來的,粘了一泡泡的灰,又吃進去了。你自己不覺得惡心,我看著就想吐了。”VAN一張發了霉似的臉。
“什么話,我吃的是口香糖又不是大便,有那么惡心嗎?”飛不耐煩地說,“自己還不是一樣,整天喝什么鬼可樂,你不知道喝那玩意兒,啊,會那個的。”說完飛就調皮地笑了起來。
每次VAN總是碰一鼻子的灰,其實,每一次他想關心她時,似乎都用錯了表達方式。他其實想說現在的空氣已經不那么干凈了,馬路上灰塵太多了,那樣會對身體不好的。可是話到嘴邊怎么就變味了。VAN總是這樣,不喜歡把自己的關心那么明顯地表露出來,似乎那樣子會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也許以后的他會明白,面子只會讓人站在愛情門外,開不了口,那么總會有人選擇先走。誰成全誰,發了霉的悲傷,榨干了幸福。
飛知道,VAN是關心自己的,他給的幸福,已經成為了她堅強的理由。每次VAN以他的方式表達他的關心時,飛總是甜甜的,但總忍不住跟他逗兩句。他們就像是兩個孩子,學不會長大。
錯過了,就無法挽回;受傷了,就想要自衛。像兩只刺猬,互相刺傷多了,難免傷人傷己。有時候敏感那小小的剌,在暗地里滋生,一瞬間,纏住你,刺傷你,卻無法脫身。
飛喜歡看電影,習慣放學后去離家不遠的一家碟片店淘點自己愛看的,她喜歡《THE TERMINAL》那種淡淡的小幸福,即便男女主人公成為了路人;她向往《SLEEPLESS IN SEATTLE》里那種緣分的天空,更喜歡《克萊默夫婦》里那超越一切的親情。但自從認識了VAN她會不自覺地走到CD前,尋找著那些無意間他曾經提起過樂隊,歌手。飛瘋狂地買,跟著聽,發了瘋似地感動,沒理由地難受。VAN喜歡SOFT ROCK,飛一直記得。
幸福是愛情的理由,受傷是分手的借口。站在愛情門外,一切那么清晰。
“你怎么又有熊貓眼啦,昨晚做賊去啦?”VAN問到。
“對呀對呀,你趕緊回家看看,少沒少東西。”飛頂嘴道。
“說,你幾點睡的?”
“基本上沒怎么睡,睡不著。”飛無精打采地回答,耷拉著腦袋,提不起精神來。
“怎么,又看電影了?”
“嗯,喝了杯咖啡接著就睡不著了。”飛揉著腫腫的眼睛,看起來明顯萎靡不振,渙散的目光停留在因睡眠不足而略顯浮腫的臉上。
“以后熬夜別喝咖啡了,眼睛腫成這樣,難看得跟鬼一樣,再說了你又有胃病,老喝刺激性強的東西,想自殺啊?不準喝了聽見沒?”VAN沒好氣地說。
“知道啦,知道啦,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飛不是怕自己難看,她只想好好地享受被關心的滋味。面對模糊得失去輪廓的愛情,他們只是忘了怎樣前進。傻傻的兩人,以為對方就是全世界。
飛一直背著個大大的書包,里面裝了很多東西,很多飛在以后看到都不禁愣住的東西,每個星期六她都會陪VAN去近家的一所大學打球,飛總是站得遠遠的,只要他在她的視野范圍就好。無論怎樣,她總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
“今天好熱啊”,VAN不停地擦著頭上溢出的汗。
“打完啦?”
“嗯,今天碰到對手了,”VAN喘著氣說,“走,買喝的去。”
“給。”飛左手拿著濕巾紙,右手拿著礦泉水。
“咦?都有啊,謝啦。”VAM打開瓶蓋,猛得灌了幾口。
記得第一次從飛手里接過所有想要的東西時,VAN的臉上略帶著意外。以后,也就習慣性地在打完球之后笑著向飛伸出手。
OK繃,毛巾,礦泉水,在VAN需要時像變魔術一樣遞在他面前。飛的包里還裝著一大袋硬幣,她知道,VAN身上從來不帶零錢,每次上投幣車他總對著飛傻笑。
那種綿延的回憶像呼吸一樣無法停息。他們總那么默契,有時像情人,有時像親人。只是后來的后來,他們變成了陌路人。以后的飛每每想到這里,眼淚就像海水一般決了堤。
VAN是個話不多的孩子,很少跟人說說笑笑。只有跟飛他才提得起抬杠的精神,才不用刻意去掩飾一貫的憂傷。平時在學校,他總是冷冷的,聽聽音樂,看看小說,打打籃球,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淡淡的憂郁,他的容易受傷。因為長得著實清秀,瞳仁清澈,平日里也會有小女生紅著臉跟他要電話號碼。他是個敏感的孩子,比起別人的后知后覺,他始終保持一貫的警覺,過分地清醒著。所以當另一個比飛成熟,懂事,更會關心人的女孩出現時,VAN沒有拒絕。VAN一直認為,兩個太相象的人在一起,就像照鏡子一樣,天天看著自己的傷口,會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VAN有很多特殊的習慣,有的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可飛都知道,這些習慣,她根本不用去記,便自然地在腦海深深地扎了根,VAN坐公車喜歡坐最后一排;喜歡把手表帶在右手上;喜歡用左手開可樂蓋;喜歡在第4個站臺等地鐵;喜歡說隨便。可她真的不知道,如果,VAN也喜歡她,她該如何學會止住顫抖。
如果有如果,現在的她也不用學著自己牽起自己的手,拖著影子疲憊地慢慢往前走,學習著不要回頭。
那次VAN把身邊的小女生介紹給飛時,大腦短暫的混亂后,飛笑了,拉著那女生的手說:他欺負你,記得一定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飛笑得好燦爛,燦爛得讓人覺得這年的冬季不會來了。陽光從云里裂開,她只是病了。
VAN和飛,他們那么地相似,像是共生的兩種動物,過分地依賴,誰也不想離開誰。只是,太熟悉的人,太了解了,給對方的傷害就會是致命的。
VAN沉默依舊,只有那句:這是我最好的兄弟。陽光好大,大到誰也看不清誰。
轉身之間,轟的一聲,飛的世界一片廢墟。筑了那么久的堡壘,轟然倒塌。連說聲再見的時間都沒有留下。
飛記得,VAN曾拍著她的頭說:“你還是做我兄弟吧。女朋友會換,兄弟是一輩子的。”飛已經記不起她當時的臉了,只記得離別時擁抱的溫柔。
轉角,沒有愛。當過往的車在背后亮起燈時,飛遮住了哭紅的眼眶。沒人會看見。最愛她的他,不在這里,世界頓時沒了顏色。
現在的飛,要慢慢開始學習放下,也比任何人都渴望患上選擇性失憶。忘記坐車時有厚厚的肩膀枕著,不怕坐過站,不管盡頭在哪;忘記每個禮拜五靠窗的KFC里總有人在等著她,而如今看到的,只是明晃晃的落地玻璃窗里自己一閃而過的影子;忘記胃疼有人送藥,疼得抽搐到哭不出來;忘記有人關心,忘記說好的上同一所大學。
記得了只是兄弟,一輩子。
很久了,久得飛覺得她應該什么都忘了;久得她覺得,她已經成功地將他移出她的世界;久得讓她覺得,傷口流著的不是血。
如今飛的包包空空的,只剩下滿滿的一大袋回憶。可是回憶除了折磨自己還有什么用呢?沒有人再會在打完球,走到她面前等著她遞給他水,笨得總是在那所他打球的大學前下錯了站。隔著馬路,一直望著馬路對面的大學門,忘記了眨眼,忘了呼吸。為什么這些記憶的藤蔓不能像這個夏天漫長的陽光一樣,讓影子倏然而過,很快消失呢?從他松手的那一刻,她只希望他快樂。
為他集的硬幣,飛足足花了4個月才用完。每扔一次,心就狠狠地痛一次,生疼生疼的。飛想用完了,大概就自由了。
現在的飛頭發總是那么順順的,不再凌亂,不用像以前那樣不停地用手捋。也習慣舉起右手看時間,習慣了用左手開聽裝的可樂,習慣坐在公車的最后一排,聽著SOFT ROCK,恍恍惚惚。只是忘了吹她的泡泡,喝她的咖啡。他的離開,讓她漸漸習慣了這種狀態。
夏天的風仿佛一瞬之間轉秋,那是誰的背影,拖著誰的影子。
誤會了,VAN不喜歡先道歉;沉默了,飛不習慣先開口。這次也一樣。沒有更多的解釋——沒有人開口。
飛說:有事,先走。站在十字路口,她向左。他們向右。天空灰得好像哭過。放手了,大家都會比較好過吧。
飛記得有首歌這么唱的:你到最后還是不開口那么換我先走。
沐 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