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西南聯大等
這是一所大學。存在前后不過9年,卻成為中國教育史上愛國、進步,奉獻精神的豐碑。 這是一座文化中心。身處邊陲,卻引領思想、服務社會,開啟了中國近代文化史上輝煌的一頁。
這就是誕生于戰火中的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2007年11月1日,是西南聯大70周年的校慶日,來自世界各地的校友和嘉賓在北京歡聚一堂。當年的熱血青年早已步入耄耋之年,然而。在他們的心中,西南聯大的光芒依然絢爛如初。
1937年,“七·七”盧溝橋的槍聲,不僅意預著抗日戰爭的全面爆發。同時也意味著華北已無法安放一張平靜的書桌了。正在暑假中的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齊大學的師生先后接到通知:新學期將南遷長沙上課。
由三所大學組成長沙戰時臨時大學。于1937年10月25日正式開學。一個月后。日軍又沿長江一線步步緊遇,這所臨時大學不得不再次轉移到云南昆明。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由此成立。
西南聯大當時擁有的師資陣容,在全國是首屈一指的。1948年。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共61人。其中西南聯大教師有27人。文科教授中,有國學根底深厚的學者,有學貫中西的大師,有著名的詩人,文學家和政治家,如陳寅恪、錢鐘書、王力、朱自清、沈從文、張奚若、陳岱孫、潘光旦、錢端升、金岳霖、馮友蘭、聞一多等。
楊振寧評價說:“西南聯大是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我在那里受到了良好的大學本科教育,也在那里受到了同樣良好的研究生教育。直到1944年取得碩士學位?!?/p>
為西南聯大校史寫序的陳岱孫先生說到西南聯大的卓越成就時這樣描述:“人們不得不承認西南聯大,在其存在的9年中。不只是彩式上弦歌不輟。而且是在極端艱苦條件下,為國家培養了一代國內外知名學者和眾多建國需要的優秀人才?!?/p>
中國科學院、工程院院士中。有90位是從西南聯大畢業的(有兩人是雙院士),其中有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李政道,趙九章,鄧稼先等6人獲得兩彈一星功勛獎,黃昆,劉東生二人獲得中國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慈云桂是中國電子計算機技術開創者。文學家汪曾祺,李廣田,穆旦以及后來擔任國家領導人的宋平,彭佩云,都是從西南聯大走出來的。
戰爭期間的生活極其艱難。西南聯大先是租借校舍。后為了節省開支建了新校舍。新校舍設計者梁思成,林徽因夫婦五易其稿,由高樓變成了矮摟。矮樓變成了平房,磚墻變成了土墻,學生宿舍全是土墻茅草頂結構,教室,辦公室,實驗室為土墻鐵皮頂結構,只有食堂,圖書館是磚木結構。
西南聯大師生們還有一門共同的“必修課”。就是“跑轟炸”。日軍轟炸機從越南河內飛來。大概要到中午才能到昆明。所以,聯大的上課時間就改在早上和晚上,中午自修。一次,社會學教授陳達正在上人口學課,警報響了。同學們提議到郊外躲空襲兼上課。在一片茂密的樹林中,陳達坐在一家土墳上講課。十幾個同學把筆記本放在腿上。邊聽邊記。歷時一個半小時。吸引得其他疏散的人也站著聽講。
南聯大校長,原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的夫人為了生計。不得不到街上賣米糕:聞一多和華羅庚兩家14口人,曾擠住在一間只有16平方米的偏廂房里,中間用布簾相隔著名散文家朱自清連一件棉衣都置不起。為了御寒。只好買了一件云南馬幫趕馬人穿的那種廉價披風。既當被褥,又當外衣用。最困難的時候。教授們連自己最心愛的書籍都賣了。
就是在那樣艱苦的歲月里,西南聯大的教授們卻推出了一批高質量的學術成果。華羅庚完成了《堆壘素數論》和《數論導引》兩本著作。攻克了十多個世界數學史上的難題。開創了一門新學科——矩陣幾何學。王竹溪的《熱學問題之研究》,張青蓮的《重水之研究》,李謨熾的《公路研究》,趙九章的《大氣之渦旋運動》。還有聞一多的《伏羲考》。馮友蘭的《貞元六書》,朱自清的《新詩雜談》。湯用彤的《漢魏南北朝佛教史》,錢穆的《國史大綱》等,也都是在那時完成的。
西南聯大留給后人的不僅僅是學術上的耀眼成就。抗日救亡的激流中同樣有他們剛毅堅卓的身影。9年間,先后共有1200余名聯大學子投身于抗日救亡的大軍,有14位聯大學子獻身在抗日戰爭的烽火中。
這個只存在了9年的戰時臨時性大學。盡管實體早已不復存在,但直到70年后。人們提起西南聯大時,依舊充滿了崇敬。正像西南聯大畢業的鯤西所言:“西南聯大已是歷史陳跡,但她曾哺育和潤澤無數莘莘學子心靈的恢弘博大的精神是不會被遺忘的?!?/p>
為什么要懷念西南聯大? 王石川
西南聯大存在僅僅9年,卻成為“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這不但是因為她擁有名滿天下的巨擘,才俊和大師,還因為她創造了世界一流大學的教育模式,有令人回味悠長的精神氣質。
今天我們為什么要懷念西南聯大?因為“聯合大學之使命,與抗戰相終始”因為她“合作無問,同無妨異,異不害同,五色交輝,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終和且平”,因為她“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轉移社會一時之風氣,內樹學術自由之規模,外獲民主堡壘之稱號,違千夫之偌偌,作一士之諤諤”(哲學家馮友蘭先生語)。
兼容并包,學術自由,這是多么可貴的精神氣質。為什么西南聯大能夠英才輩出,為什么西南聯大讓后人念茲在茲?為什么我們一提起西南聯大就肅然起敬?馮友蘭先生在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紀念碑碑銘中已經給出了我們答案。多年以后,漫記西南聯大時,馮友蘭之女宗璞說道:“學術自由,民主治校,……西南聯大在管理學校方面,沿用教授治校的民主作風,除校長,訓導長由教育部任命,各院院長都由選舉產生?!闭\哉!
今天我們為什么要懷念西南聯大?不止向往,還有悵惘。被稱“真正的學者,真正的大儒”的國家圖書館名譽館長任繼愈先生,1942年畢業于西南聯合大學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與西南聯大頗有淵源。近日接受記者采訪時,任老談起眼下的教育狀況,充滿憂慮。任老認為,現在的教育是不全面的,概括起來,主要存在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缺乏做人的教育,二是缺乏傳統歷史的愛國教育,三是缺乏創造力的教育。
今天我們為什么要懷念西南聯大?不止是感佩,還有由彼及此的酸楚。遙想西南聯大偏隅西南,在艱苦卓絕的歲月里不忘使命,窮且彌堅,不墜青云之志:校舍簡陋,衣食堪憂,卻培養了無數精英,如今,一些大學大興土木,高樓林立,孜孜于虛假繁榮,致力于大而空,過于追求物質,彌漫著銅臭味,精神缺席了,理想缺位了,怎能不讓人心生酸楚?
西南聯大給后世留下了太多值得追憶與推崇的東西,現在的關鍵是,我們的大學還有繼承這些東西的勇氣和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