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社“黑車放貸”調查

今年春節前的一天，一年屆六旬的上訪者，向記者訴說了一個“信用社用走私黑車作貸款發放給貸款人”的離奇故事。老人名叫張仁學，是一個體建筑老板，湖北鄖縣楊漆鎮財神廟村人。他反映的信用社是十堰市信用社城區聯合社。

記者為此走訪了一些銀監局人士和法律專家獲悉，盡管現在的商業銀行法還沒有認定銀行用貨物當貸款發放屬于違法行為，但用貨物當貸款發放肯定是不對的；用走私黑車抵貸款，更是觸犯了刑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近日，本刊特派記者奔赴十堰展開了調查。

舉報人言之鑿鑿

2004年，張仁學的“谷城縣華盛建筑安裝有限責任公司”掛靠谷城縣華盛建筑安裝工程公司，承接了十堰市冠伸房地產開發公司（以下簡稱冠伸公司）的商宅樓工程。2005年5月，張仁學全額墊資完成整個商宅樓建設，冠伸公司卻無錢付款。

冠伸公司決定找十堰市城區信用社貸款，想以在建房產為抵押。但由于商宅樓是由張仁學全額墊資興建，未經張仁學的許可，房產局是不會給冠伸公司辦理抵押權證的。冠伸公司于是私刻了“谷城縣華盛建筑安裝有限責任公司”印章，仿冒張仁學簽名，從十堰市房產局辦出了抵押權證，冠伸公司的業務經理何明向十堰市城區信用社白浪分社貸款100萬元，冠伸公司業務經理徐濤向十堰市城區信用社貸款106萬元。

2005年6月20日，白浪信用社為何明辦理了100萬的貸款手續。隨后，十堰市城區信用社也為徐濤分四次辦理了106萬的貸款手續。然而，他們卻沒有見到如數的現金。

張仁學向記者提供了一套有關十堰市城區信用社和白浪分社用小車抵款發放的書證。其中何明2006年9月29日的證詞是∶“……本人于2005年6月20日在白浪信用社給冠伸房地產開發公司貸款100萬元。實際貸出現金40萬元……其余60萬元在本月22號中午11時（信用社）給了三臺小車，一臺灰色1.6型奧迪，一臺黑色3.0型別克車，一臺黑色2.3型廣本小車。”徐濤寫于同一天的證詞說明了同樣的遭遇，106萬元中有79萬元是用四輛小車抵款的。

記者問張仁學∶“除了書證外，你有沒有直接接觸過當貸款發放的車？”張仁學肯定地說：“有”，并講述了當時的具體經過。2005年6月23日上午，冠伸公司通知張仁學到白浪信用社提三臺小車抵他的工程建筑款60萬元。上午11時左右，張仁學等來到白浪信用社，放貸經手人鄭愛明把他們帶到一個倉庫，向他們移交三臺無牌照的小車。擔心車子是黑車，張仁學于23日下午到鄖縣交警大隊核查，交警大隊的人在網上查不到這三臺車的資料，明確地說這是黑車不能上戶。張仁學當時就拒絕接收抵60萬元工程貸款的黑車。

第二天，張仁學去白浪信用社取冠伸公司付給他的34萬元現金時，還遭遇了更加奇怪的情況。信用社工作人員先是不給取，說他的賬戶被凍結了。后來經張仁學好說歹說，鄭愛明才同意支取7.4萬元，但只給5萬元現金，強扣了2.4萬元。張仁學一氣之下于當天下午3時直接來到十堰信用社聯合社，向馬澤軍主任舉報了白浪信用社用走私黑車放貸、強扣現金的違法事實。馬澤軍當即派聯社紀委干部到白浪信用社調查，但并沒有什么調查結果出來。

2006年8月，張仁學開始向公安機關舉報十堰信用社用黑車抵貸的問題，但十堰市茅箭區公安局一直不予立案。直到2007年6月，在張仁學的強烈要求下，茅箭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才扣押了何明處的一輛黑車，并于2007年7月11日下午向張仁學出具了接受案件回執單。

信用社拒絕正面回應

為了弄清張仁學反映的情況是否屬實，記者多次同十堰信用社聯合社辦公室曾小春主任聯系，希望當面采訪馬澤軍主任，但對方一直未予明確答復。

7月18日早上8時，記者趕到白浪信用社，碰到當時為冠伸公司辦理貸款手續的鄭愛明。當記者出示證件說明來意后，鄭愛明回答∶“關于這個事，我沒有權力回答。你們去茅箭城東信用社問我們的領導。”

幾經輾轉，記者找到了城區信用社的主任何林。何林說他聯系一個了解情況的社領導，由他給我們一個準確全面的答復。何林所說的領導是風險管理部的經理彭鋼。

7月19日上午，記者如約趕到城區信用社，見到了彭鋼。彭鋼不僅沒有給出“準確全面的答復”，反而質問記者∶“你怎么知道（冠伸公司辦理在建工程抵押權證采用谷建公司的）公章是私刻的？你怎么知道（鄭愛明給的）車是黑車？黑車現在什么地方？”記者反復解釋，我們來采訪正是希望了解事實真相的。

記者又來到十堰信用社聯合社總部，終于在三樓理事長辦公室“堵”住了馬澤軍主任，記者問：“2005年6月24日下午3點鐘，張仁學來向你舉報白浪信用社鄭愛明私扣存款，以及用小車抵扣貸款的事，你當時很重視，安排紀委兩名干部去查，有這個事嗎？”馬澤軍當即予以否認：“沒有這個事，我不認識張仁學這個人，你們有什么事一級一級來，不要一下找到我這里。”

已經立案尚待偵破

7月19日上午，記者來到十堰市公安局找到政治部余行洲主任，提出希望采訪經辦案件的警官，余解釋：“公安部門正在偵察的案件，不便接受媒體采訪。但已經立案的案件，肯定會有一個結論的。”7月20日，記者再次同余電話溝通情況時，余告訴記者：“我已經將你的名片通過市局督辦科交給茅箭分局刑警大隊，要求他們在案件偵破的第一時間告訴你結果。”

在十堰市銀監局，記者采訪了主管信用社監管的監管三科凌光平科長。凌光平說：“用物資當貸款發放肯定是不對的，但在商業銀行法中，還真找不到相應的處罰條款，這說明我們的法律還不完善。我們將根據你們反映的情況，派人去查一查信用社貸款的具體流向。如果有問題，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記者在十堰采訪期間，一直同市政法委辦公室聯系，想采訪政法委領導，但始終未能如愿。記者離開十堰前，市政法委執法監督科領導接受了記者的采訪，一方面表示此案非常復雜，一方面表示會加強案件的督辦。

這起在舉報人張仁學看來再簡單不過的“走私黑車抵貸案”，經過記者的幾番調查之后，似乎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倔犟的張仁學氣憤地對記者說：“我就是弄不明白，何明已經承認并交出了黑車，警官只要傳訊信用社經手人鄭愛明一對質，情況不就弄清楚了？可他們說要等上級的指示和信用社的回話，這是哪門子的辦案道理？”對于馬澤軍主任拒不承認張仁學向他舉報一事，張仁學更顯激動：“我敢拿我的腦袋擔保，我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對于張仁學的憤怒與疑問，只能期待公安機關早日用偵破的結論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