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 備
20多年前,一篇名為《揚眉劍出鞘》的報告文學讓欒菊杰這個名字家喻戶曉。從1984年奧運會上奪得女子花劍個人金牌的那一刻起,她就在中國的奧運史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古人云,五十知天命,可欒菊杰偏不信,僑居加拿大多年的她再次出現(xiàn)在國內公眾面前時,竟宣布將力爭出現(xiàn)在北京奧運會上,而且是以運動員的身份。
八十年代,國際劍聯(lián)為歐洲人所壟斷,所以退役后的欒菊杰一心要學門語言,爭取為中國在國際劍聯(lián)拿一個位置,她婉拒種種邀請,毅然奔赴加拿大。讀大學、辦擊劍俱樂部,但因為生育第一個孩子后,心臟和腎臟都出現(xiàn)不適,加上年紀太大,所以她才遺憾地放棄了原有的初衷。
然而,在祖國舉辦的奧運會,讓久居海外的欒菊杰重新燃起了心中的火焰。
和復出這一不同凡響的舉動和目的比起來,代表誰復出,以及最終會不會得到看上去難于上青天的奧運積分,對參加上海站比賽的欒菊杰來說都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49歲的她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劍。
5月,母親節(jié)的前一天,身為三個孩子母親的欒菊杰出現(xiàn)在上海靜安體育館的比賽現(xiàn)場時,并沒有引來太多目光。按照規(guī)定,運動員應在下午兩點之前到場確認參賽,欒菊杰提前了半個小時,但簽表的結果卻讓她有些郁悶:她所在小組的循環(huán)賽,最早也要在四點開賽。
在回酒店休息還是留在體育館等待之間猶豫了一陣之后,欒菊杰選擇了留守。
她先是去了器械維修處找人保管自己的裝備,本來沒有這項義務的維修處人員個個熱情異常,覺得能為欒菊杰保管物品是一種榮幸。剛走回場內,一位和她相熟的體育館女工作人員馬上跟她合影,緊跟著,又過來一位體育館的男性工作人員,這次兩人稱兄道弟地聊得不亦樂乎……
她在男花個人賽的劍道邊上為中國選手加油,看到朱俊輸給一位以色列選手,欒菊杰滿臉的遺憾,“上一站在韓國朱俊還贏了。”有時候,欒菊杰會挪動一下位置,坐在中國男花主帥王海濱的身后,觀察少帥的臨場指揮。期間她把雙腳搭在面前的擋板上,一位外籍裁判長要從她面前經(jīng)過,欒菊杰還沒來得及收腳讓出通道,外籍裁判長就伸手抓起她的雙腳閃身走過,臨了還非常夸張地把欒菊杰的雙腳又放回到擋板上,兩人之熟稔,可見一斑。
有一段時間,攝影記者們稍不留神就發(fā)現(xiàn)欒菊杰不見了,到處尋找才發(fā)現(xiàn)她正端坐在主席臺的正中央,和國際劍聯(lián)的官員聊得興致正濃。她無意間還做了一次翻譯,一位美國選手的機票出了一點問題,但是跟組委會溝通時怎么也說不清楚,一位負責人靈機一動,馬上找來欒菊杰搭橋,很快就讓那位美國劍客滿意離去。
這次欒菊杰參加的奧運積分賽是世界杯分站賽的第二站,一周之前,她參加了在韓國首爾進行的第一站,在她的包里,放著一些諸如韓國香煙之類的禮物,欒菊杰說,這些都是準備送給上海的朋友的。

上 場
兩個小時的等待之后,欒菊杰開始熱身活動,一邊壓腿,一邊和中國擊劍的掌門人、自劍中心副主任王偉交流著。
全副武裝的欒菊杰終于在5點50分站在劍道上!
那些聚集在紅色、黃色還有綠色劍道旁邊的觀眾,開始向欒菊杰所在的藍色劍道聚攏。
她的上海之行的第一個對手就是來自老家江蘇的張蕾。比張蕾整整大了20歲的欒菊杰最終0比1敗北,不過出師不利并沒有讓她泄氣,接下來的三場,她先是以5比4從一位羅馬尼亞選手身上扳回一城,又用兩個5比3先后擊敗了美國和法國的兩位同組對手。雖然最后一戰(zhàn)以2比5不敵一位以色列姑娘,但憑借小分的優(yōu)勢,欒菊杰還是擠掉了以色列選手,和張蕾攜手殺出小組循環(huán)賽——比起上一站在韓國時小組循環(huán)賽1勝4負的糟糕戰(zhàn)績,回到故國參賽的欒菊杰顯然把狀態(tài)恢復到了預期的效果。
然而,就在欒菊杰準備向64強的淘汰賽參賽資格發(fā)起沖擊時,她右膝的老傷卻不合時宜地發(fā)作了。在接下來和荷蘭選手范·埃爾文·薩克薩進行的復賽中,第1局欒菊杰尚能5比3領先,但膝傷的發(fā)作讓她簡直不能支撐第2局的比賽,最終欒菊杰以6比15輸?shù)舯荣悺?/p>
在進入64強就意味著有機會獲得奧運積分的情況下,專為08奧運而復出的欒菊杰還是遺憾地過早出局——還好,在別人看來是遺憾無比的事,在欒菊杰自己看來卻不是如此,“比在韓國時的感覺好多了,”一邊揉著右膝,欒菊杰告訴記者說:“抓緊恢復,下星期日本的第三站我還繼續(xù)參加。”
他/她說
六女一男,欒菊杰在兄弟姐妹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姐姐,叫欒菊紅。這次欒菊杰來上海參賽,姐姐特地趕來,為二妹助陣。妹妹比賽時,場邊的姐姐比誰都緊張,她的遺憾和喜悅隨時都會爆發(fā)出來,并且和加拿大女花主帥在場邊不時“菊菊,菊菊”的喊聲形成呼應。
“她決定復出的時候,我打心眼里支持,要不然我也不會趕來上海給她加油。可不瞞你說,家里也有不支持她(復出)的。別管怎么說,就現(xiàn)在她這歲數(shù),心疼她的身體是肯定的。”欒菊紅說。
到底是欒菊杰的大姐,連欒菊杰視力很差這一人盡皆知的事實,從欒菊紅那里說出來的也有內幕性很強的“八卦”一面。“有一回她在比賽前急著上場,本來該穿39碼的鞋,結果沒看清楚,隨手穿了一雙36碼的鞋就上去(比賽)了。比賽過程中老是感覺腳疼,下場才發(fā)現(xiàn)穿錯鞋了,腳趾蓋都磨掉了一層。”
欒菊紅還承擔起為一些報道偏差糾錯的義務。比如最近一篇報道里說欒菊杰的小兒子剛滿12歲時就獲得了加拿大擊劍公開賽13歲組的冠軍,欒菊紅就說,二妹的三個孩子雖然都繼承母業(yè)練習擊劍,但兒子今年才9歲,“其實是不到13歲的二女兒拿了那個獎(項)。”
欒菊杰的身邊總有一個休閑打扮的小伙子,有個不諳世事的女記者剛一見到這個小伙子時,甚至把他當成了欒菊杰的老公。這樣的誤會難免讓欒菊杰啼笑皆非,經(jīng)介紹,記者才知道此人姓梁,出生在香港,年幼時就酷愛擊劍,而且是欒菊杰的鐵桿粉絲。有一年欒菊杰去江門比賽,賽后滿頭大汗,恰巧身邊沒有毛巾,結果正是這位趕去江門助威的梁先生遞上自己新買的名牌體恤給偶像拭汗,二人就此相識。后來梁先生自香港移民到加拿大,特拜在欒菊杰門下為徒;隨著與欒菊杰一家關系日漸熟絡,干脆認了欒菊杰做干媽。現(xiàn)在欒菊杰復出江湖,在上海工作的梁先生隨即變身梁助理,跟隨欒菊杰左右。
面對面
記者(以下簡稱記):國內關于2000年你第一次復出參加悉尼奧運會的報道不多,那復出是什么原因?
欒菊杰(以下簡稱欒):嗨,純粹是為了好玩。看我的隊員在那里比賽,我心里那個著急啊,恨不能自己上去替她們比。我參加北美的公開賽,排名都是第一,我覺得既然我是第一,那要是我去了成績應該比她們要好吧?所以準備了一下我就去了悉尼。
記:那時隔7年之后的這次復出呢?
欒:這次還有一個激勵中國隊這些女花隊員的意義。過去女花是中國擊劍隊的龍頭,現(xiàn)在淪落成了落后劍種,還是訓練跟不上,不夠刻苦。我想用我的實際行動給她們做個樣子,讓她們看看我都退休這么多年了,一把年紀還有這種精神,她們這么年輕、條件這么好,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現(xiàn)在的一切呢?
記:可年齡畢竟是一個障礙。
欒:正因為年齡,我才要完成一個心愿。1984年中國第一次參加奧運會,我去了洛杉磯,拿了金牌。24年后中國第一次舉辦奧運會,我還要爭取參加,沒有一個擊劍運動員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我更要嘗試去完成。
記:體能是不是會造成一定影響?
欒:我知道你其實是想說“不服老不行”,可“服老”就更不行了。2000年我第一次復出代表加拿大打悉尼奧運會時,我已經(jīng)42歲了,按照運動員的規(guī)律,不也到了體能不行的時候了嗎?那次我已經(jīng)是擊劍史上年齡最大的奧運會選手,這次在北京,我還是力爭對自己來一次超越。
還是傷病的影響更大一些。我的特點就是進攻比防守好,但攻出去之后,回來防守的時候,右腿這條攻步腿因為膝傷的問題,老是收不回來,耽誤防守。這么說吧,就是一種有勁沒處使的感覺,其實腦子里很清楚該怎么做。剛才輸給荷蘭那個人,就是被她看穿了這一點,所以她拼命地沖刺,讓我大部分時間都在防守,這樣她就有了機會。
記:單純從競技的角度考慮,你覺得能得到足夠的積分進軍北京嗎?
欒:整個北美才只有兩個名額,確實挺難。我才打了兩站,后邊還有11站,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就說眼下這兩站,從韓國的失敗到上海循環(huán)賽出線,我自信已經(jīng)找到一些比賽的感覺。
記:聽說加拿大人都管你叫“擊劍媽媽”,加拿大隊的主教練說你是那里最成功的教練和隊員。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會把你在加拿大的這種影響力帶回中國來——比如說回中國來執(zhí)教?
欒:早晚都會回來的,這么多年了,有一些成功的經(jīng)驗可以回來和大家分享。
責 編 王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