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的問題是文化的核心問題,很多小說家都試圖給這個問題以滿意的答案,但是每一個小說家都會給出對它的全新的解釋。張潔也在自己的小說里表現出了對人生意義的鍥而不舍的探求。張潔主張文學應作用于人的心靈,應當給人以愛與美的享受,在人的心靈里播下美麗的種子。在她的創作中,雖然也可以看到人生的不幸與不平,但她始終懷著淑女般的柔情追求著理想道德的重建,用滿懷柔情、激情與淡淡的哀愁的優美筆調創作了一篇篇充滿詩意的小說。
關鍵詞:凈化心靈;生命意義;文化內涵
在張潔看來,作家是在人的心靈世界里耕耘播種的人們。心靈世界是最神奇而又最變幻莫測的世界,撒什么種子就開什么花。正是由前輩作家們的辛勤勞作,在人們的心靈里播下了那么多美麗的種子,才使人間到處開滿善良關愛之花。張潔說她愿意加入那耕耘播種的人們的行列,不顧一切地、執著地、一往情深地為人們的心靈開拓不毛之地。
一、文學應作用于人的心靈
張潔主張文學應給讀者以情緒上的感染,她努力用自己的光和熱去點燃人們心里的那一盞可以發出高尚光輝的燈。于是,她寫了《有一個青年》,細致地展現了一顆被厚重的塵埃所蒙蔽的心靈被凈化的過程,展現了用知識和友情去點燃荒原上的燈光的動人情景。
小說寫一個普通的電焊工顧明華,因為父親是駐外大使,在物質上可以說他能輕易的擁有想要擁有的東西,算是一個富有者。然而從動亂年代走過來的他,滿肚子臟話,行為粗俗,心靈如一片荒野,是十年動亂產生的一個精神貧血兒。就是這樣一個青年,作者以她敏銳而善意的眼睛,看到了他那在塵垢之下的不甘沉淪、認真向上的心。同這個青年對照,作者又塑造了一個好姑娘徐薇,這是一個有理想、有毅力,比明華有更強的自制力的姑娘。當明華在圖書館亂撞的時候,遇到了徐薇,經過一段交往,明華看到了兩個同齡人之間的差距,感到十分自卑。徐薇不僅外表美,心靈美,還有一雙異常敏銳、充滿溫情的眼睛,她透過明華那粗鄙的沒有教養的行為,看到了這后面隱藏著的迫切的積極向上的追求。她不僅理解他,原諒了他,還熱情的幫助明華。小說描寫了這樣幾個細節:閱覽室讀書,馬路上的鬧劇,劇場中巧遇和車間再相見,通過這一對年輕人之間感情的交流、靠攏、撞擊和融合的過程,細致地展現了顧明華從粗俗向文明過渡的自我完善過程。在徐薇這面鏡子的對照下,明華看到了自己過去的丑陋和骯臟,真正領悟到了做一個文明的、有教養的人的愉快。由于這篇小說以感情為編織故事的主要線索,使作品全篇彌漫著一種詩的意境,成為一首凈化人的心靈的詩篇。
關注人的心靈的作品,本身也要具備純凈的因素。這類小說在反映世相的精確,揭示生活的程度上也許不及某些作品,卻能震撼讀者的情感,產生強大的凈化人的心靈的力量。張潔的小說正是屬于這種類型,她從理想出發,在作品中寫了許多好人,為我們塑造了那么多優美高尚的靈魂,又毫不留情地揭露了那些卑劣靈魂的丑態。這種人物性格的尖銳對立造成了一種張力,強化了作品的道德力量。許多人喜歡她的小說,就是因為面對她筆下那些有著未被塵世的浮塵污染的、赤子般的心靈的人物,仿佛自己也變得純潔了。而看到那些卑劣的靈魂,則讓讀者認清了私欲的丑惡和虛偽的骯臟,激起了對人類文明的責任感和為社會進步同惡勢力進行斗爭的力量。
二、尋求生命的意義
在張潔的小說中,我們不僅感受到了作家敏銳的社會洞察力,駕馭紛繁復雜的現實生活的本領和藝術創造的才華,還感受到了她那孜孜不倦的對生命意義的探索精神。她在不倦地尋找那種使人值得為之而生,值得為之而死的東西。這種探索,使她的小說有了深厚的文化內涵。如《愛,是不能忘記的》一文,尖銳地提出了愛情與婚姻分離的社會問題,但怎樣解決這一問題,作者并未在小說中提出明確的答案,她只是深刻地揭示了這一問題產生的社會基礎及歷史根源——精神的匱乏,社會習俗中對人的感情的無視等,也可以說是寫出了人所處的文化環境,主要是歷史文化對人的情感的自由發展的制約,并著重表現了這種分離的不人道,它給人的精神和肉體帶來的痛苦,頗為感人地寫出了作者對符合人性的理想愛情的探求。
現實中的問題是張潔思考的契機,她借這些問題展開思索的翅膀。在她的小說中,我們可以品嘗到各種獨特的人生滋味:《愛,是不能忘記的》中對有所愛而終不可得的永恒矛盾的展示,使我們品嘗了人生難以滿足的酸澀之味;《沉重的翅膀》中鄭子云與鄭園園父女之間不同的心態和行為,顯示了人生的青年時代和成年時代的差異,青春的美好,無所顧忌、遠大抱負與成年的沉重,因襲的重負帶來的重重障礙及現實的實際,使我們品嘗到人生的辯證法。人生是一切人面臨的一個大課題,酸甜苦辣,得失興衰,都是題中應有之意,人人都可能際遇,因此它是文學作品永世不衰的內容。
對生命意義的尋求在張潔的小說中,除了表現在對人生況味的執意品嘗外,還表現在對超越人生的哲理的處理。還以《愛,是不能忘記的》為例,小說中表現出的情感與道義——理智的矛盾,老干部與鐘羽真摯的相愛,他們理應結成美好的眷屬,他們的結合是應該被允許的。但道義不允許老干部做出傷害一個善良人的行為,他雖然對妻子沒有愛情,卻和諧地生活了幾十年。也許這三人之間的感情問題能處理好,但這種情感與理智的矛盾卻是永恒存在的。哲理品格,可以說是文學作品的最高層次,歷史上一切高水平的藝術都包含著較多的哲理。哲理品格使藝術達到了一種超越,從而提高了人之為人的精神自覺。
三、歌頌生活中的善與美
人類進步的理想和高尚的道德情操,是張潔小說的兩大精神支柱,我們從她的創作傾向,從她小說中追求人的精神的全面發展的總主題,以及對人生意義,生命價值的不倦探索為主的文化因素等方面可以得到確證。在人類進步的理想光照下,以高尚的道德情操為標尺,張潔對于善和美有著敏銳的發現,并能夠極動情地表現出來。
我們從她的文章中就可以強烈地感受到,她就是一位對生活中的善與美有著特別的領悟力的作家。她那些優美的散文記錄了她對美的發現,許多篇章就是善與美的頌歌。如散文《依伯》,寫了一位招待所的炊事員,他是極其平凡的人,有著雪白的頭發和胡須,漆黑的眉毛下有一雙圓圓的、和善的眼睛,說話不大順暢,好象舌頭不大靈便,不會打彎似的。但他卻在餐廳開過飯后,又為遲到的旅客——文章的作者端上了飯菜,而且以后每當作家誤了吃飯的鐘點,他都會為她留出飯菜,用盤子好好地扣著。作家病了,高燒使她無法下床吃飯,依伯用他那寬大的、粗糙的、生滿了老繭的,很像是木工師傅常用的細砂紙那樣的手掌放在作家的額頭上試著溫度,接著為她請來了醫生,還端來一大海碗北方人應該愛吃的面條。就是這樣一位熱情的依伯,在作家臨分別時,卻沒有過多的熱情,不說什么,只是一動不動地舉著他那張五個手指頭的手掌。依伯是質樸的,在粗糙的外表之下,有著一顆對人毫無所求的關愛之心,把關懷和溫暖源源不斷地送出。正是這種質樸的感情,使作家心靈深處沉沉地動了。
張潔總是贊美那些只想給予卻無求于人的樸素的心,她向往著一種不帶任何物欲的,人與人之間純凈的感情。這包括《柳哨》中那個把春的信息帶給一個天生癡呆和癱瘓的姑娘的孩子,《我也曾抱怨過命運》中那位帶給她時令蔬菜又不留姓名的青年人,《烏梅》中給她送來鮮花的小烏梅。作家的心是那樣善于體察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在張潔眼中,生活是美的,生活中的大多數人是美的。可以說,沒有這種對美的確信和發現,就沒有她的小說,沒有她小說中那些令人心動的,富于詩意的場面和人物。但生活中的美,畢竟是粗糙的、零散的,有時像一顆蒙著歲月的塵封的珍珠,表面難以看到光澤。真正的藝術家,要有善于發現的眼睛,還要有把生活中的美化為藝術的美的能力。
偉大的藝術品,都會讓你不知不覺的違背自己的人生哲學跟它走,而去同情作者所認為的好人,憎惡作者所認為的壞人。凡是用生命寫出來的作品,都具有這種魔力。張潔小說中滿蘊的激情,那對善與美的由衷贊美,那疾惡如仇的激憤,那恨鐵不成鋼的急切,這一切都使讀者胸中升騰起烈火般的激情,和作者一起去愛、去恨、去喜、去怒。她燃燒自己,又引燃別人,奮力地、毫不吝惜地直到全部生命。
參考文獻:
[1]荒林.女性的自覺與局限——張潔小說知識女性形象[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社版),1995.
[2]戴錦華.“世紀”的終結:重讀張潔[J].文藝爭鳴,1994.
[3]孫祖娟.無望的救贖——重讀張潔[J].湖北三峽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