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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站(短篇)

2007-12-31 00:00:00
當代小說 2007年9期

汽車拋錨是在一個雨天,確切地說是在一個雨天的傍晚。

瓦蘭站在加油站的棚架下,咫尺之外就是不著邊際不懂節制的秋雨,雨柱斜斜地從天而降,然后一溜子一溜子滑過眼前的道路,像千百條長蛇狂舞。闊葉的玉米回應著雨的拍打,發著一聲驟似一聲地回響。雨從棚架上呼隆滑過,落到地面時“嘩嗵”一聲。路面被涮出一道道傷痕?;赝砗蟮男窃谟觎F中顯得迷蒙,被一場雨包裹得更顯孤獨,只有那個窗口隱約的粉紅窗簾透出一縷與雨天倔強抗衡的意思。那是她的臥室,粉紅的窗簾是幾年前刻意選中的一種顏色,在荒野之間,太淡的窗布只會被無邊的青綠湮沒,連飛在空中的鳥也懶得往窗口上瞄一眼。她看著眼前的雨霧,沒有風的配合,雨有點兒賭氣,好像沒有經過雨滴、雨絲兒的孕育,雨一下來就成了白練般的雨柱,后來變得混濁,臉前的道路漸成大雨宣泄的溝槽,滿野的秋苗這時候沒有丁點兒詩意和唱歌的意思,鳥兒也不再在秋梨上舞蹈,這種沉悶的雨天讓人、甚至讓鳥兒都會產生孤單。

汽車就是這時候拋的錨。

瓦蘭站在黃昏籠罩了的雨幕邊,她聽著汽車滑過雨路的聲音,突然降臨的大雨使雨天的行駛顯得凝重,汽車在雨天的滑行透著一種遲鈍。

夜幕逐漸下沉的時候她才注意到了拋錨的車,她聽見了汽車的嗡嗡聲,看見兩星蠟燭樣的光亮。她知道這車走不了,她有經驗,汽車在路上拋錨她已經司空見慣。接下來她聽見沉悶的車門打開的響聲,聽見一個男人粗暴的罵。

車應該再往前掙扎一公里,那兒就有一處維修站。說是維修站其實現在只有一個叫羅曠遠的年輕人。真的可笑,一年里她幾十次看著拋錨的車連這一公里也掙扎不到。如果沒有這瓢潑大雨她可以去把羅曠遠喊來,在這方圓幾里的曠野間現在只剩下她的加油站和羅曠遠的維修站了。羅曠遠的維修站原來有三個人:羅曠遠的爺爺和羅曠遠的弟弟。羅曠遠的爺爺原來在西安的一個筑路機械廠當師傅,修了一輩子的汽車和建筑機械,他帶羅曠遠和羅曠遠的弟弟在這里干了八年,在羅曠遠能獨立操作且被過路車認可的時候,老頭回老家安養晚年了,羅曠遠的弟弟耐不住寂寞去做另一種可以跑來跑去的生意。

都怨那條公路,那條新修的高速公路,不然這里不會這樣寂寞。沒有生意的時候羅曠遠會 地跑過來,前幾天的一場細雨中,羅曠遠就曾經和她一起站在棚檐下,看雨慢慢地把道路濡濕,那天的細雨像從天幕間悄然飄落的一層油,厚厚的土地由表及里慢慢地被潤透了。

“啪?!彼犚娷囬T沉悶的打開聲,接著又聽見一聲悶悶地罵。這時候她開始留心觀察那泊在雨中的大車,是一輛加長車,在雨中隱隱看見車體是藍色的,是一輛國產的載重車。

那個人在雨中拖著腳步向她走來。她搖搖頭,那走來的腳步透出一種疲憊,那個人的手在頭頂扯一小片彩色的魚鱗帆布,寬寬的肩膀一晃一晃地露在雨中,仍然被無休無止的雨淋著。朦朧的雨霧中她看見那人的一副寬身架,高個頭,長長的腿在雨中嘩嘩啦啦地扯,路上的雨水被他劃出兩道小河。

終于,寬身架立在她的面前。她看見一張有棱角的臉,頭發雜草樣地垂在額前,高鼻梁凸起架在整個臉部的輪廓上,指節很長的手撥拉著臉上的雨水,這樣的一雙長手放在方向盤上能把方向盤握嚴。夜幕是伴著雨幕提前降臨的,在雨中的大棚下她看見一雙被雨洗過的大眼,那眼在雨聲中毫無顧忌地直直地盯著她。

能不能讓我住下?是一副濃重的嗓音,在雨天里絲毫沒有語言的羈絆。她怔住了,她恍惚地站著,那句話像從很遠的一個地方飄過來,又很沉地落下來。能嗎?她恍若置身在一個鏡頭的設置中,這個鏡頭拍下來絕對有藝術的渲染。

她幾乎要答應了。

可在轉身的瞬間她頓住了。八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要在加油站住宿。

怎么能呢?我一個孤身的女人?

讓我住下吧,老板!我不想躺在雨聲里,你不知道那雨柱拍打的聲音有多響,那孤獨的被雨包裹的感覺多心煩。我這樣躺過,像要被雨水埋沒了,我今天不想躺在雨幕里。

她簡直要答應了。她又一次動搖了,那個床,樓上的那張床空著,那張曾經躺著一個男人的床。

可是她還是有些猶豫。

司機說:隨便給個地方就行,只要……

司機說:大姐,要不要我現在付錢?

她仰仰頭,她又看見了那雙眼,那雙被雨淋洗得纖塵不染直視她的眼。就在一瞬間的她不再猶豫了。

他們是冒雨上樓的,她甚至忘記了樓下扔著的那把傘。樓梯修在外邊,看著被雨淋著的男人,她想,要是樓梯修在屋內就好了。她在打開那扇門時,返身看樓梯上男人的身影,雨霧使男人的身影有些模糊,像大霧中的一棵黑榆樹。她的眼前倏然升起一種幻覺,像看見了那個已經久違了的人。多少年后,每次的下雨天她都會這樣看著那個樓梯,都會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她的心會不自覺地跟著降雨,天晴時,空空的樓梯讓她有一種孤寂。

那是她永遠不會忘記的雨天。

她打開門,開始整理房間,整理床鋪。打開一扇柜子把干凈的被褥慢慢地往床上鋪,被褥散發出一種久違的棉花味兒,在潮濕的雨天透出一縷干燥,被子在抽開時漫出一種微微的響聲,像一只小鳥踩在干燥的棉花葉上。她的腰一直彎成弧形,她的脖頸細長,像一只鳥在低頭尋覓一種東西,淋濕的襯衣貼在身上,使她身體的輪廓每一點都顯得分明。

他說:不用,不用這樣認真,隨便一床被子就行,我是真的不想躺在雨里。

她還是認真地鋪著,先用一把寬大的鬃毛刷子把床打掃了兩遍,輕輕地,她看見床板的縫隙已經有一處蜘蛛網樣的東西,她把它掃了,那個蜘蛛網粘住的是一層又一層的光陰。而后她把褥子鋪下去,一個角兒一個角兒地伸展,再在褥子上鋪上了一床單子,那種印著花草圖案的單子,在整個鋪床的過程中她忽然感到一種溫馨,仿佛過去的時光又倒了回來,仿佛在為那個曾經睡過的男人鋪床。她為那個男人就是這樣鋪的,一層層每次鋪的都很認真,每次鋪床好像都把一層光陰疊起又珍藏了,那時候她真的是享受了這種溫馨的幸福,可那種溫馨隨著一個身影的消失消失了。就是這時候她忽然從心頭拱起一種欲望,她忽然停下手扭過身盯一眼站在身后的男人。

謝謝,好了大姐,行了,這樣就行了。

她扭過身,從隔壁自己的房間把一壺開水拎過來,放在那張已經整理過的桌子上,隨手又拎過來一只白色的茶杯,茶杯上有一只鳥,是一只喜鵲,喜鵲踩在一枝梅花上。

他說:謝謝,我不會忘記這個雨天。

半夜里,雨好像有些小了,但雨中的公路卻死一樣寂靜。她聽著嘩啦嘩啦的雨水聲,看著燈光中粉紅色的窗簾,傾聽著外邊的動靜,聽見雨在頭頂移動,呼呼,像一條河從頭頂穿過,她想起不遠處的大倉河現在肯定又涌起浪兒了。

她忽然想再去看看那個男人。

門虛掩著,她以為男人已經睡了,輕輕地推開一道縫兒,男人竟然還在窗前站著,后來想起那可能是一個陌生雨天的緣故。男人赤膊著,寬大的身架透出一種力量,肩胛骨高聳像兩座山架。她有些入神地站著,男人的目光這時候從窗前折了過來,那雙眼在雨中的深夜沒有一點兒疲憊,門縫慢慢地拉大,她被那雙目光脧得有些迷糊,那種目光里甚至透著一種欲望,那欲望此刻在男人的目光里愈燃愈烈。她的雙乳突突地顫動起來,眼里好像不自覺地迷蒙了一層東西。男人就是這時候拽過了她的手,就是這時候把她捏住的。好久,好久,他用一種有些陌生有些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別動,別動,讓我抱著,我就是想抱住一個人,別動……雨還在外邊瘋似的下著,她感到一種暖暖的潮濕,久違的潮濕……

在這個被雨覆蓋的深夜,她竟然體驗了一層久違的溫暖,她不是沒動,而是一種勇敢的回應,后來他們把床鋪都弄濕了,在那一刻他們忘記了外邊的雨聲。

雨夜,一生中說也說不清楚的一個夜晚。

加油站在這片野地已經矗立八年了。

她是跟著李鐵來這加油站的。那年石油公司一窩蜂地在省道和國道邊建起十幾座加油站,當那個關于機構改革簡編人員的文件在會上宣布時,公司的員工才刷地瞇瞪過來,才知道建設加油站原來是公司分流人員的一種手段,而有先見之明的員工已經捷足先登占領了有利地盤。李鐵是公司的業務員,整天天南海北地跑,但李鐵顯得有點兒執迷不悟,因為李鐵也被劃在留守人員的圈子之外,去經營一座加油站已經是別無選擇。李鐵回來時,寫在大紅紙上的名單已經公布了,盡管李鐵的名字寫在最后,但已被分流的結果是一樣的。而且要招標經營的也就只剩下這座位于兩縣交接地帶的加油站了。

李鐵迷茫地站在紅紙前是在一個春天的傍晚,還掩藏著寒氣的風掀起李鐵身上那件米黃色的風衣。一直想著李鐵的瓦蘭后來站到了李鐵的身邊,那張紙上同樣有瓦蘭的名字,瓦蘭一直在等待著李鐵回來。瓦蘭在春天的傍晚扯住了一只風衣的袖口,后來和李鐵坐在一家小酒館里。瓦蘭很細心地給李鐵倒酒,看著李鐵正被酒精刺激的臉。李鐵,那座加油站在哪兒?遠嗎?李鐵說:在一片野地的中間,在公路邊,兩縣的邊界,無所謂遠,只是那兒有些偏僻,不是熱鬧地帶。

瓦蘭說:其實,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不久,瓦蘭跟李鐵來到這座加油站,那一年跟李鐵一齊來的還有一男一女。但沒過多長時間,他們就離開了這片曠野。瓦蘭沒有離開,她獨自和李鐵留了下來,瓦蘭已經習慣了這種野地經營的生活。她已經習慣站在小樓上看遠遠近近行駛的車輛,看頭頂鳥兒的飛翔,看那條流淌的大倉河。她有不離開的理由,她已經是李鐵的人,在來這里的第二年,瓦蘭和李鐵結了婚。

在加油站的附近,原來也是有幾處加油站和兩家飯店的,但他們后來又都搬遷了,可能都挪到了另外的繁華處。李鐵和瓦蘭沒有挪,他們沒有那樣的精力,公路上的每一處應該說都是車輛的驛站,他們這獨一處的加油站還是有生意做的,而且這兒周圍有幾個村莊,農用車輛在農忙的時候也會“嗵嗵”響著來這里加油。

李鐵每隔一段都要出去幾天,瓦蘭知道,這是因為一直跑業務的李鐵耐不住寂寞。但瓦蘭不理解李鐵對自己的背叛。李鐵先是每月出去幾天,后來十天半月就要出去一次,把瓦蘭獨個晾在蒼茫的曠野。他有時候也帶瓦蘭出去,但瓦蘭卻總是急著回來,瓦蘭的心放不下加油站,瓦蘭把慘淡經營的加油站當成了一種依托一種事業。有一天李鐵從外邊回來時帶回來一只狗。李鐵說:瓦蘭,我們應該有一只小狗,我們在片野地里,有時候我還要出去。

瓦蘭接納了那條小狗,那是一條短腿的黃狗。黃狗長大后總繞著加油站轉來轉去的,有時仰著頭臥在公路邊,有司機看它可愛摁幾聲喇叭,對它揮揮手。它仍然靜靜地臥著,汪汪叫幾聲,晃動著耳朵,甚至對跟它打招呼的司機點頭。可狗竟然在一個夜晚失蹤了。第二天早晨她拼命地喚著狗兒,去大倉河邊找,去身前身后的野地找,始終沒有再找到小狗。

狗失蹤后的一天,瓦蘭站在小樓上,她恍惚地看著滿野的青紗帳。天有些陰,鳥兒的翅膀在低空掠過。

李鐵喚瓦蘭。

瓦蘭看著樓下,還沉在狗兒的失蹤的恍惚中,她的眼瞪著不著邊際的青紗帳。李鐵把她從恍惚中喚醒。她轉過頭,李鐵說:你過來。李鐵望著大倉河,秋天的天空下大倉河是一條窄窄的白練。李鐵挽住瓦蘭的肩膀。李鐵說:瓦蘭,你在這兒煩不煩。瓦蘭搖了搖頭,瓦蘭說:我已經習慣了,真的,我簡直不知道另一種環境是什么樣子了,我懷疑我能不能適應回城市的生活,這兒沒有聒噪,沒有人與人之間的較量。我已經喜歡了這種汽車的噪音,噪音已經不影響我的睡眠了,噪音有時候對我就是一種音樂。

李鐵說我們在這里已呆了四年了。

瓦蘭說:我們有生意,我們有這樣生活下去的理由。其實瓦蘭忽然從心底生上來一種自責,她想起他們在城里結過婚又回到加油站的一個夜晚。李鐵也是和她站在小樓上,也是這樣地望著大倉河,也是這樣一種目視遠方的神態。李鐵那天對瓦蘭說:瓦蘭,我們真正的生活開始了,你說你打算離開加油站么?瓦蘭說:我已經喜歡這片田野了,我現在喜歡的不僅僅是加油站。李鐵又催她,我讓你回答回去的想法。

瓦蘭終于說:真要回去,也是有了咱們的孩子后。我們的孩子不能一生下來就在荒郊野外,就聞這汽油味,就天天聽汽車震動的響聲,就聽火車爬大倉河的哐啷聲。

好吧,李鐵說。

三年的光陰又跑過去了,瓦蘭的肚子依然沒有裝進內容,李鐵和瓦蘭的作業依然有規律地做著,他們依然在夜晚的作業中抱一種等待,誰也不提看醫生的話題,他們覺得這種事情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李鐵是在那條狗失蹤后走的。李鐵這次走的時間更長,瓦蘭先是每天盯著路邊經過的客車,后來等待的心情越來越急,再后來在她變得疲倦時,李鐵的那封信讓她徹底失望了。李鐵不會回來了,最少暫時不會回來。李鐵說:瓦蘭,你回去吧,一個人呆在那里沒意思。

瓦蘭清楚地記得李鐵走后的那個秋天下了場大雨,瓦蘭的生活總和雨和秋天的雨有關。

那場秋雨曾經沖毀過這截道路,雨在暑期即將過去時瘋狂地肆虐了一次。那場雨和這場雨幾乎在同一個時節,問題是那場雨下得很倔,犟犟地下了五天,大倉河幾年來第一次滿槽,而且溢出了河道;另一條從蒼峪山沖積而下的林泉河也因為河槽盛不下溢到了這段公路上,大約有五公里的公路被雨水淹沒,分不清哪是道路哪是路面。莊稼在雨水中泡著,蜻蜓在雨水停歇后從天而降,蓋滿了眼前的田野,蛙聲在蜻蜓的伴舞中較勁地唱起來,一聲蓋過一聲。她第一次目睹漲水,瞅著明晃晃汪著的水想像大海不過就是如此吧。她滿耳都是蛙聲,滿眼都是蜻蜓,那時候她剛把粉紅窗簾換了一幅新的,雖然顏色未改,但她還是執拗地換了一幅,也許在空曠的荒野有了鮮艷的窗簾這座小樓就不會被莊稼淹沒了,就能引起路人的視線。沒有汽車經過,加油站顯得孤寂,幸虧加油站建在一處高坡上,不然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后來有了小鳥,鳥兒在積水上盤旋,翅膀掠過被淹的莊稼,特別多的是小燕子,還有麻雀,還有一種黑翅膀的楝鳥,鳥兒耍歡兒一起一伏地在水上掠。那幾天她靜靜地站在樓上,望著汽車從另一個岔路口艱難地往一條被淘汰的路上繞行,望著火車從身后快速地爬行,她忽然有了一種不安的情緒。是不是自己太保守太守舊?為什么要孤獨地守著一座立在野地里的加油站?信誓旦旦的李鐵走了,而且一走再也不見影兒,甚至除了那封信再沒有什么音信。

羅曠遠是在那個雨天的傍晚把被褥和一些家具拎過來的。羅曠遠的維修站在一片平地,幾個小時的雨讓那座小屋已經爬進了雨水。羅曠遠拎東西過來時在雨中看著瓦蘭。

瓦蘭說:住吧,這樓下的空地你隨便。

瓦蘭在心底是感謝羅曠遠的,在孤寂的曠野其實是羅曠遠為自己壯了膽。羅曠遠的維修站距加油站不過一千米的距離,站在路邊瓦蘭能看見那座房子。汽車拋在修理站附近時,如果是油的問題,羅曠遠會指給他們,你看那兒就是一座加油站,質量挺好的,是石油公司的老牌油站。一個大風的夜晚羅曠遠聽見了“哐啷”的一聲響,他頂風趕過來,幫瓦蘭把地上的殘片收拾了,第二天又拎過來工具把加油站的頂棚固定了一遍。

那些雨天羅曠遠在瓦蘭的加油站守了八天,那幾天羅曠遠和瓦蘭暫時吃在了一個鍋里,瓦蘭對羅曠遠的信任還在于羅曠遠那雙淳厚的眼,那雙眼里從來沒有藏過什么邪念,像兩潭井水,凈得能看見井底。羅曠遠在加油站的幾天里,沒有在夜間上過一次樓,有事了,也是恭敬地喊瓦蘭下來。一天夜里,瓦蘭和羅曠遠坐在加油站的一把連椅上,瓦蘭問羅曠遠你一個年輕人也守得了這份孤寂?羅曠遠說:習慣了,我喜上這片野地了,爺爺的一個工友在城邊開了一家大站讓我去,我不想走。

為什么?

羅曠遠遲疑著,忽然盯著瓦蘭:那兒有這樣一座加油站么?

雨下得很快,瓦蘭想不到土地能這樣的浸水吸水,白花花的雨水幾天之后就全落下去了,晃眼的太陽很快地把路曬干了。羅曠遠在搬回去的時候對著瓦蘭喊:瓦蘭,我把維修站固定在加油站好嗎?

瓦蘭正從樓上下來,瓦蘭手扶著欄桿看羅曠遠夾著被褥,瓦蘭說:你的焊花想把我這個油站毀了是不是?

羅曠遠說:那我就向這邊靠靠,你看這滿野地里就我們兩家了,不應該離得太遠吧?

瓦蘭笑了,隨便。

但是羅曠遠還一直沒有搬過來。

莊稼被收割了,秋天的原野更加曠遠。那些村莊、那些村莊的房子,甚至游逛在村外的狗、村外的牛、村外的羊就毫無遮攔地進入瓦蘭的視野了。瓦蘭看到大倉河的水悠悠緩緩得像牛的腳步。那些纏繞在村外的魚白色的煙嵐,攀著枝杈伸得很遠,煙嵐讓人感到一種恬淡和溫暖??吹綗煃沟哪翘烨宄?,瓦蘭不覺得自己孤獨了,加油站和村莊原來這樣親近地聯在一起,我怎么是孤獨的呢。還有幾步之外是同樣耐得住寂寞的羅曠遠。

瓦蘭一直沉浸在那個雨天的夜晚,那夢一樣飄著大雨的夜晚。瓦蘭有時打開那扇門獨自地盯著那間屋子,盯著那張在那個夜晚曾經濡濕的床,瓦蘭的眼前有時溢上一層乳白色的霧氣,在乳色的霧氣中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瓦蘭對那個雨夜的懷念簡直不能自拔。那是李鐵走后她經歷的一個刻骨銘心的夜晚,那個雨天,沒有多少言語的夜晚,那種帶著幾分沉郁的默契好像來自天堂的恩賜,像是兩股泉水淙淙地奔涌著融在一起。

一種預感來自那個秋天的早晨,她的手剛扶上樓欄,來自身體深處的反應翻騰著往瓦蘭的感官頂部沖,憑著一個女人的經驗,瓦蘭在心里對自己大喊:懷上了。她一句接一句地對自己大喊:懷上了,懷上了。后來那句話慢慢地隨著身體的感覺沖了出來,他娘的,懷上了。

現在瓦蘭盼望那輛拋錨的車再停在她的油站前,哪怕還是一個下雨的夜晚,瓦蘭幾乎盼望這個快入冬的天再落一場大雨,盼望伴著大雨而來的是一輛拋錨的汽車。瓦蘭幾乎每天都坐在路邊,眼睛掠過眼前的車輛。瓦蘭清楚地記得那個雨天從車上下來的男人頭上頂著一角帆布,臉上的肌肉豐滿,男人往樓上走時腳步即使在一個雨天也邁得節制。無數個夜晚瓦蘭都陷入這樣的一種無奈的等待中,她的目光在朦朧的夜色中恍惚地瞅著上樓的臺階,一階、兩階,那三十二階臺階已經被她的目光剝離得遍體鱗傷。那應該是上帝派來的一個天使,來證明一個女人的價值。她甚至懷疑那個夜晚到底有沒有過一輛拋錨的車。

但來自身體內部的反應不可阻擋。

是不是應該把這消息告訴李鐵?

李鐵在這片曠野上呆了四年。對一個跑慣的男人那是一種多么寂寞的按捺,后來李鐵還是離開了,而且幾乎沒有再回來一次,在李鐵最初離開的時候,瓦蘭曾經渴望他會回來,最終等待的卻是期待的疲倦。

在那種由心底往外翻騰的最終感覺時,瓦蘭又一次想起了李鐵,然而她又搖頭,為什么呢?找李鐵能證明的只能是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其他的價值,更找不回一顆滾燙的心了。

那個雨夜把一個女人的秩序打亂了。

有一天的夜里她獨自坐在大倉河邊,靜靜地看河水緩緩地流動,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一塊小石頭擲過去,石頭在水中響起一聲嘟的回音。

在她起身往回走時,她才看見身后站著一個身影,是羅曠遠。

下雪了,一夜之間到處是一片新棉一樣的白。

他死了嗎?還有他的車?她忽然萌發了這樣一個絕望的念頭,不然他為什么不再回來?我肚里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就不再過來看看。

她又看見了羅曠遠。

羅曠遠站在雪地里,羅曠遠的手里拎著鐵锨使勁地鏟著腳下的雪,雪印著羅曠遠的腳印像畫在一張白紙上的畫。

在今年的那場大雨后羅曠遠已經把他的維修站往這邊挪了,挪在加油站北邊的一片土崗上,再有拋錨車瓦蘭大聲喊就能喊應羅曠遠。瓦蘭站在油站棚架處的積雪里久久地瞅著羅曠遠。瓦蘭終于憋不住地喊起了羅曠遠。羅曠遠!羅曠遠!那喊聲滑過雪地鉆進了羅曠遠的耳朵。羅曠遠站在瓦蘭的臉前看見瓦蘭的臉上有被凍出的兩片紅,呼出的粗氣暖了一下羅曠遠。她說羅曠遠,記得那個夜晚嗎?那個大雨的夜晚?你記得那輛車嗎?那輛拋錨的車?羅曠遠搖頭。

羅曠遠,那晚他住在了我的樓上,拋錨車就站在我的油站前,就是那一個夜晚,就是那一個夜晚,我知道我其實是一個真女人。

羅曠遠有些迷惑地聽著,凝視著對面莊嚴的瓦蘭。

真的,羅曠遠,就是那個夜晚我有了。

雪又撒歡地下了起來。

羅曠遠,你說我現在怎么辦?

羅曠遠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里。

羅曠遠,我一直在等那個人再來,可我已經等他半年了!

羅曠遠看著那雙絕望的眼,羅曠遠說:這馬路上每天要過多少車啊,你知道他在哪輛車?你知道他是不是在乎那個雨天?

瓦蘭說:羅曠遠,你說,我,我該怎么辦?

打了吧!

瓦蘭抓住了羅曠遠的肩,攥住一把凝成冰粒的雪。

不!瓦蘭的淚在這一刻砸下來。

他們都凝成雪人。好久,羅曠遠說:那,我就是孩子的爹,這誰也覺得合理,瓦蘭。

在瓦蘭的身體越來越笨時她愈發懷念那個雨天的夜晚,她常愣愣地坐在那個小屋或坐在倉河邊,瞇著眼一遍遍復述那個晚上的內容,那腳步聲也常常在夢中向她走來,夜晚的時候她聽著窗外的剎車聲,甚至每一輛在加油站前停下的車都會揪緊她的心。然而,瓦蘭又總是無望地送走一個個讓她懷抱希冀的夜晚。

瓦蘭進了一趟城,拎回來的是一捆印好的傳單。羅曠遠擋不住瓦蘭,瓦蘭一連幾天瘋一樣地站在馬路邊,她的手里永遠帶著幾張傳單,她的頭發被來往的車風掀舞著,她忘記了自己的加油站,她倔強地傳遞著手里的傳單。那個冬天,一個女人尋找一個拋錨司機的故事在整個線路上流傳??赏咛m始終沒有等到那個男人的消息,也許他真的死了。瓦蘭在一個夜晚點燃了一支白色的蠟燭,虔誠失望地把幾張傳單慢慢地在蠟燭上變成灰燼,那燃成的灰悠悠地在小屋飄著,幻成想像中的一縷幽魂,后來瓦蘭捧著一捧紙灰去了大倉河。

瓦蘭是在夏天的那場雨夜前回來的。那一個傍晚,天陰得像薰糊了的鍋蓋,瓦蘭在她的每個故事前總能遇見一場雨。她在傍晚的灰暗中看見了自己的加油站,那座和她相伴了將近十年的加油站,這讓瓦蘭激動,那種久違重逢的激情由海底往海面上躥。瓦蘭的懷里抱著一個小孩兒,是一個長著小雞雞的男孩,高鼻梁,臉兒上透著棱角。她看見了羅曠遠,在傍晚的微光中看見了羅曠遠。羅曠遠一尊塑像似的站在油站的棚架前,直直地看著對過的原野、飛在對過原野上的幾只鳥兒。他剛送走了一輛加油的汽車,那輛車一出加油站就踩足了油門,羅曠遠的身邊還多了一只小狗,黃色的小狗,狗站在羅曠遠的腳跟咬著羅曠遠的褲角。瓦蘭久久地看著羅曠遠,看著那只專注咬著羅曠遠的小狗,瓦蘭的淚水破眶而出,她忽然明白自己這一輩子也不會離開這片野地,這座加油站了!

先是那小狗把目光挪過來,低低地有些溫柔地叫了兩聲,“汪汪、汪汪。”懷里的孩子也在這時候“哇”的一聲哭了。

雨,一場夏天的雨下來了。

責任編輯:劉玉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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