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多舛 幸運在心

去年金秋，當年北京大學的同學邀請我參加紀念入學50周年聚會。其實我只讀了一年，就被迫離開了燕園，一直顛沛流離于校外，與大家失去聯系。幸虧籌辦這次活動的何煦昭同學還記得我，幾經輾轉打聽到我的住址，邀請我參加。讓我得到機會與當年的同學久別重逢，傾訴思念之情和友愛之義。最讓我驚奇和感動的是，聯誼活動還為我安排了慶祝70歲的生日宴會，同學們抬出一個壽桃奶油蛋糕，還端來壽面。大家歡呼鼓掌還唱起生日快樂歌，我毫無思想準備，激動得老淚縱橫，只能以深深的三鞠躬表達衷心的謝意。我知道是同學們無意中發現我的生日，也知道是他們精心安排這一節目，來安撫我曾經受傷的心靈。

我這一生，生于貧農家庭，從小饑寒交迫，但并未因為凍餓而夭折，可謂“命好”。是八路軍打走了日本鬼子，家里分到土地房屋，祖輩沒人讀過書的我才有機會上學；解放戰爭期間，家鄉是“拉鋸區”，區長把我送到“游擊學?！?，不僅繼續讀書，還搞宣傳和“跑情報”，這是少有的“小灶”和偏得。初中畢業后當地沒高中，我敢于闖到北京來投考，參加了國慶游行，幸福的感覺讓我激動得熱淚盈眶，因為激情寫出了歌頌新農村的小說，老師逼我投稿，發表在《解放軍文藝》上，后又僥幸地考上了名牌大學……

當然，被錯劃成“右派”是一大嚴重挫折，為此我吃盡苦頭，受盡折磨，付出的代價極其高昂。但是也收獲了不少課堂上難以學到的“學問”。在閉塞貧困的山村和勞累的工廠“監督勞改”，我對基層民眾有了切身的觀察、體驗和思考。沒有這些積累和感受，我在以后的文學創作上，難說會有幾本著作問世。三年自然災害期間，我可以撿到深山的核桃、酸棗等充饑。不久復學人大新聞系，每月供30斤糧食，既免除了饑餓，又完成了學業。尤其難忘父老鄉親和工人兄弟，在那動亂的年月他們保護著我這塊“黑五類”的皮肉；善良的房東大娘多次偷著送我煮雞蛋。我有緣遇到一個樸實的女工與我結為患難夫妻，相濡以沫地熬過漫漫長夜，迎來了春天的黎明。在得到平反后，我還加入省作家協會工作，謀生的職業與志趣愛好相結合，也是一大幸事。

總之，我失中有得，命運待我不薄，無需怨天尤人。

現在我已退休，享受勞保，身體健康，精神愉快，家庭和睦，終日以書報琴棋為友進行交流。登山撥云望日，臨海觀瀾聽潮，不知老之將至，好不快活。孩子們學有所成事業穩定，我和老伴含飴弄孫，絕無斷炊之憂，頤養天年。萬事順心，更何求哉？

當年我參加高考的作文題目是《生活在幸福的時代》，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應該如何作這篇文章。對于幸福的理解千差萬別，我的回答是：

只有樂觀地認為自己幸運，才會感到幸福。幸福和幸運含義相近，又有所區別，后者帶有比照性質；看似偶然的幸運，卻存在著必然的前因和后果。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