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趣事

往事如煙，少年時代的許多事早已經忘卻，唯獨讀書，特別是讀文學書的樂趣記憶猶新，至今常縈回夢中，令我回味無窮。

記得少兒懵懂初開即喜讀書，初小課本中的英雄人物和寓言故事常使我入迷。有一次我們幾十名同學席地圍坐在縣城東南柳日河邊草壩里，班主任老師講獵人海力布的故事。當時藍天白云映著斜陽、彎彎小河邊芳草叢中我們聽故事的情景以及感人的故事情節，幾十年后回想起來，歷歷在目。

在商業局工作的父親從單位借回家的《朝陽花》、《林海雪原》、《西游記》等長篇小說，自己亦從枕邊竊而讀之。由于剛上學，不認識的字和不懂意思的段落太多，但斷斷續續，憑猜測和揣摩了解故事梗概，只是經常鬧笑話，比如把“夫”認成“天”，把“斧”認成“爹”，把“勇”認成“男”，在給小伙伴講《水滸傳》李逵的故事時幾乎全是錯別字，什么“水許傳中，梁山有一好漢李達，雙手各握一把大爹，有萬天不當之男”，還有“諸葛亮火燒藤甲兵時孔明不來還是燒不成”。諸如此類，令人笑破肚皮。

正處于少年叛逆期的我，萬分崇拜孫悟空72變、《林海雪原》楊子榮、《六十年變遷》的季交恕、雷鋒和《歐陽海之歌》中的歐陽海等，生活中經常模仿他們。從此作文大有長進，老師經常在課堂上點評表揚。偶而有一篇，老師說要向《少年時代》推薦，便激動得幾天睡不著覺，暗暗發誓：長大后要當一名作家……

正當要進入高小，文革浩劫開始了，百端俱廢。高年級的同學紛紛外出、進京串聯，我只好在家閑耍。外面社會混亂，母親對我管束甚嚴，非經同意不得出門，否則非打即罵。生性好動的我在家無聊之極，只有讀書消遣。

苦無藏書，當時掃除“四舊”，絕大多數小說都是“毒草”，誰也不敢公開去借。恰好我們住的院里搬來一戶鄰居，家中藏書甚多，屋子還沒有收拾好，便成為“運動對象”。大人十天半月不見人影，我便把有縫隙的板壁撬開一塊，弓著痩小的身子鉆進去偷拿了蘇聯小說《靜靜的頓河》、《日日夜夜》等七八本書。事后忐忑不安了好多天，怕鄰居回來發現，告訴母親后免不了一頓好打。

大約兩周后男主人回家，神色匆匆地用麻袋把幾大袋書搬到樓下燒毀，足足燒了一整天，看得我心痛極了，早知道這樣，不如當初多拿一些。有了這些書著實高興了一段時間，每天手不釋卷，連在光線陰暗的廚房燒火做飯也拿著書看。柴灶里的火苗把頭發和眉毛燎著了都不知道，有幾次火太旺，把鍋燒干，飯燒糊，氣得母親把我手上的書搶過去，撕爛，扔到火里去燒并用竹片將我痛打一頓。

在家里一段時間后，外面混亂的狀況有所好轉。我就上山揀柴，或者同居委會的大人們出去作零工。在與年齡不相稱的辛苦勞累和對社會混亂困惑不解時，便將精神寄托于書，從中排遣郁悶。后來讀書漸入佳境，竟然有“三月不知肉味，不知水味”的感覺。

15歲那年到電廠當學徒工，每月有了23元的工資，便經常回家蹭飯，省下幾元錢，到書店買些自己喜歡的書。魯迅的《吶喊》、《彷徨》等幾十本雜文和小說，就是那時買下的。有時幫縣里新華書店安裝電燈，便悄悄地到封存的舊書庫里拿一些“禁書”，把挎包塞得鼓鼓的，書店阿姨裝著沒有看見。漸漸地，收集了好幾百冊書。

在廠里遇上一位好師傅，她是老三屆大學生，見我愛讀書便把她自己的書送給我一些，除了一些數理化課本外，還有《唐詩三百首》和《宋詞選》，令我愛不釋手。以后又有了《楚辭選注》、《古文觀止》，不懂意思就搖頭晃腦地亂背一氣。時間一長，背了不少古代詩文，到70年代末，基本上能夠把屈原的《離騷》和《古文觀止》的230多篇文章背熟一半以上。慢慢地鸚鵡學舌，自己也開始寫詩填詞，涂鴉之作，雖然音韻難協，平仄不通，有時連結構都不對稱，但那畢竟是一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