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聞州長杜崇煙的人生拐點

2007年7月23日，對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州長杜崇煙來說，是其人生的黑色拐點時間。當晚，他被上級通知趕往長沙參加一個緊急會議。到達長沙后，迎接他的卻是湖南省紀委調查組的成員。次日，這個被認為政治前途看好的45歲土家族州長被湖南省紀委宣布“兩規”。

州長被“兩規”引發了三湘政壇地震，就在人們紛紛議論和猜測之時，有人透露：杜的落馬與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性丑聞有關。

州長的北京城一夜

今年21歲的史曉（化名），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保靖縣人。2004年高考，她以湘西州第2名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在藝術學院廣播影視編導專業學習。當年進入北大的4個湘西考生中，還有一個是杜崇煙的兒子，名叫黃藝府（化名），以定向生的名義被北大錄取，在物理學系就讀。

杜崇煙到北京出差時，一般會抽空看看兒子，偶爾也會請兒子的同學一起吃飯，也因此與史曉認識。杜曾當面夸獎史曉溫柔可人，并說要史曉做他的兒媳，還說他的兒子自制力太差需要有人管，史要是做了黃藝府的女朋友，兩個人在北大互相都有個照應。

在史曉的印象中，杜崇煙和顏悅色，穩重健談。

2007年1月22日晚8時許，史曉應杜崇煙之約，前去其所住的賓館商量如何幫助他沉迷于網絡而無心上學的兒子重新生活。據史曉稱，杜強行與其發生了性關系。事后，無助的史曉流著淚大罵杜禽獸不如。杜卻緊緊地抱著她，說以后會好好對待她的，讓她保守秘密。杜說，“如果事情泄露，不但毀了你，更毀了北京大學的聲譽。你的父母都在湘西，他們將沒法在當地立足。”

晚上11點左右，杜穿好衣服，讓史曉梳理好亂發，先到賓館門口等他，他再出來退房。史曉后來描述說，她在門口看著杜熟練處理著整個事件，心生恍惚，猜想杜一定玩過不少女人。史曉還記住了杜的一些細節——習慣反穿內褲，背上有拔火罐留下的幾個紫紅色印記。

性丑聞引發風波

杜崇煙在北京的一夜風流，讓史曉心中留下了一個拂之不去的陰影。之后，她幾次欲告杜崇煙強奸，又不得不考慮到自己的名聲和前途問題。同時，她也擔心這樣不但會讓父母、家人臉上難堪，還可能會遭到杜的打擊報復。最后，她選擇了沉默。

但杜并不知道，史曉已經有一個男友，正是他讓杜的丑聞在數月后公諸于眾。

史曉的男友名叫陳寶亮，山東煙臺人。他從煙臺一家不景氣的企業下崗后，到北京從事減肥保健品銷售，是個有婦之夫。史曉讀大一時，比大她10多歲的陳寶亮就“略帶霸道大搖大擺”地進入了她的生活。在一封情書里，史曉曾毫無保留地向陳表白：“在你的人生征程里，我愿做你的紅粉知己，在你難過時撫慰你；哪怕永遠當你的小情人永遠充當第三者永遠不能看見陽光永遠只能在夜里與你相會，我也足矣。”

陳寶亮得知史和杜之間的事情后，要史對杜進行報復。史曉表示不想把事情鬧大，擔心這件事鬧下去脾氣暴躁的警察父親“會做傻事”。史母知道了此事后，也勸說女兒不要和杜對抗。

但不久陳就成功做通了史曉的工作，答應把杜強奸她的事情公開。2007年4月初，陳在一些網站上發表題為《[號外]州長（地市級）全國人大代表奸污北大女生》的帖子。帖稱，“女生沒有敢告訴父母，州長又是州委副書記還是全國人大代表……警告女生不要說出去。”

杜看到帖子后，十分惱怒，但對史曉軟硬兼施都無濟于事。陳寶亮得到了杜崇煙妻子的手機號碼后，開始給她發信息，揚言要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揭露杜的丑行。

杜認為陳沒有任何證據，置之不理。同時，他繼續向史曉及其親友大獻殷勤。有消息稱，7月7日，這位身兼湘西州編制領導小組組長、掌握人事大權的州長簽發調令，把史的舅舅從保靖縣調入了吉首市。

然而，杜的苦心絲毫沒有起到半點作用。7月8日晚上，杜在電話里對史深情款款地唱了一首名叫《馬桑樹兒掛燈臺》的桑植情歌，對其中一句“鑰匙不來鎖不開”玩味許久。杜不知道的是，他的深情款款的歌聲已經被電話另一邊的錄音機悉數錄下。

兩天后，杜崇煙趁到北京開會時與史曉相見。在北大附近的某海鮮餐廳，杜送給史2件禮物，一個火鳳凰珠寶Pt950鉆石項墜，標價7680元；一只瑞士美度表，標價2200元，兩件禮物共計9880元。

7月14日，史曉把杜領到了一個賓館的狹小房間，陳寶亮躲藏在靠門處的天花板上，伸出攝像頭，對兩人攝像。

7月16日，杜離開北京。陳寶亮在北京一些大學論壇上正式拋出一份手寫文件影印件——史曉用北京大學信箋紙寫下了約5000字，敘述了她被杜強暴前后的詳細過程。杜在湘西聽說該帖迅速在網絡中流傳后，隨即向湘西州公安局報案，稱“北大女生自稱被州長奸污”的帖子，是對他的誹謗，嚴重侵害了他的名譽。

7月17日，史曉的父母趕到了北京，和女兒一起到北京海淀區北大燕園派出所報案，稱該份控訴是被其男友脅迫完成的。7月20日，媒體公開披露杜的性丑聞后，國內大小互聯網站瘋狂轉載，性、官員、錄像帶，一時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就在當日下午，湖南紅網論壇發布了史曉的一份手寫聲明道：“文中我的親筆書寫的所謂‘舉報材料’乃為他人強制要脅所作而非出自我的本意，現此事已移交公安部門處理，不久便會真相大白，希望大家不要妄自揣測相信謠言。”該聲明稱，錄音皆系非法途徑所獲，且經過剪輯加工，“整個事件乃某些居心叵測陰險狡詐之人蓄意策劃精心設計的結果”。

湖南紅網還專門刊發一篇署名洪灣的報道稱，根據目前所掌握的證據，該案是一起北大女生被脅迫手寫舉報材料，并通過網絡傳播詆毀他人名譽的刑事案件。報道試圖平息網民參與討論的極高熱情，稱湘西公安局決定與北京警方一道按司法程序盡快偵破此案。

與此同時，湘西政府網站將《北大女生澄清“州長強奸”傳言》設置成為滾動的頭條新聞。不過，這條新聞卻引發了人們質疑——杜到底是被誣陷，還是在操控社會公器來幫助掩蓋事實真相？

人們猜測，如果湖南紅網報道中的說法成立，陳寶亮將涉嫌誹謗罪。頗具戲劇性的是，陳寶亮為了自保，很快在互聯網上拋出了史寫給他的那封情書，試圖證明兩人的情侶關系，他并沒有脅迫史做任何事情。

各方博弈進一步升級。7月21日下午7時許，有人在湘西電視臺時政頻道《新聞五十分》欄目插播了涉及該事件的2分鐘錄音，杜和史的曖昧對話令電視機前的無數市民愕然，該事件再度引起轟動。

事出并非偶然

2007年7月22日，北京海淀警方宣布，《州長（地市級）全國人大代表奸污北大女生》的帖子已經被證實是謠言，發帖者陳寶亮因涉嫌誹謗已被刑事拘留。至此，杜幾經力挽狂瀾，似乎轉危為安。

然而，隨著中央的一份批示，事件再一次出現了戲劇性拐點——7月24日，杜被湖南省紀委宣布“兩規”；7月25日，湘西州紀委代表湖南省紀委緊急召集州政府副秘書長以上的官員開會，會議宣布了查封杜崇煙辦公室的決定。當日，湘西州龍山縣和瀘溪縣2名婦女被湘西州紀委送往湖南省紀委接受調查，她們被指長期和杜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其中龍山縣那名婦女被目擊經常來杜的辦公室索要錢財，并發生過爭吵。

當地一官員評價說，“杜搞婚外情玩女人在州政府圈子內并非秘密”，但他工作能力確實比較強，最大的特點是喜歡創新，敢想敢為。

據悉，45歲的杜崇煙參加工作26年以來，仕途一直順暢。出生于湘西永順縣車坪鄉白臘村土家山寨的他，大學畢業后到州委機關當了一名團干部，22歲被提拔為吉首團市委書記。在當時人們思想還比較封閉的時代，他便組織了吉首市有史以來的第一場青年交誼舞會和“看誰穿得美”服裝表演大賽。用杜的話說，“這些活動的開展，可以讓青年人更新觀念，開闊視野”。因“大膽創新和銳意進取”，善于協調各方面的關系，杜后來相繼被提拔為瀘溪縣委常委兼辦公室主任、龍山縣常務副縣長、縣長。2003年4月，他調任湘西州委副書記。第二年正式當選為州長、全國人大代表。這一年，杜接連遇到了一串棘手的事情：特大洪災，酒鬼公司經營虧損，職工大規模集體上訪等。但杜最終還是全部把這些事情解決了。

杜在工作中總結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和理論：就是“一定要有創新超前的思維方式，敢于打破傳統。”他把湘西這幾年的發展都歸功于自己，在接受中央一家媒體的采訪時大言不慚地說：“對老百姓有著一種天然的感情，心中時刻裝著老百姓。”

“由于在成績面前洋洋自得，杜慢慢滋生了享樂心理。”湘西一位官員說，杜最喜好的一件事就是玩女人。他看中的女人，大凡是在湘西范圍內的，沒有一個不能得手的。杜在湘西歷練多年，學會了自我保護，“想抓他把柄的人太多，此后他不敢在當地亂搞男女關系。”這位官員分析了杜之所以會在北京出事的原因。

伴隨杜性丑聞被多次提及的，是一件被當地官員認為杜“不厚道”的典型案例。

2002年下半年，時任州委副書記的田某和該州另一名常務副州長競選州長一職。之前田很長一段時期都是杜的頂頭上司，杜在田家一次喪事中獲得了一份田收受禮金的單據，該禮金單被送到上級紀委，田被審查數月，退出了該次競選。杜隨即趁虛而入，躋身州長候選人名單。紀委也查出杜的一些問題，杜退交數十萬元，最后憑借特殊身份的優勢獲任州長一職。

知情人透露，杜崇煙還涉及一起綁架案。

2006年，湘西一個寧姓建筑商遭遇綁架，綁匪索要40萬元，據稱寧妻曾找杜借錢贖人。但后來，寧和綁匪都被亂槍打死，成為近年來湖南警方最失敗的一次解救人質行動。湘西州一名警察稱，綁匪當時已進入公安和武警的包圍圈，完全沒有必要當場擊斃。有消息稱，寧和杜關系親密，寧也經常在外炫耀此事，杜對此十分不滿。杜后來并未因此事承擔責任，但該事件的陰影直接導致了杜落選十七大黨代表。

“這一次，親筆信、錄音和錄像帶等各類證據鎖定杜至少做了一件不道德、違反黨紀的事情。”當地一官員認為，在中央當前嚴厲查處干部“包二奶”的時候，杜應該得到相應的處理。

知情人透露，杜在接受調查時，承認了在北京那一夜和史發生了不正當關系，但堅持說是史在賓館脫光衣服等著他來，不是強暴。

而此前被警方聲稱遭刑事拘留的陳寶亮，沒有證據表明他在互聯網上發布的信息是對杜的毀謗，他很快就獲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