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名來自內地的博士生自殺事件,近期在本地和內地各界引起持續的關注。
葛煒煒,27歲,江蘇南通人。1998年經提前招生,考入南京大學基礎學科教學強化部;2002年以優異成績獲得理學學士學位,并保送南京大學化學系攻讀碩士學位;2005年在南京大學化學系獲得碩士學位后,赴香港科技大學攻讀博士學位。
在內地嚴酷的升學競爭中,葛煒煒一路過關斬將,從學士到碩士再到博士,無疑是一個成功者。在同學們的描述中,葛煒煒也是個開朗活潑的人。誰也沒有想到,11月10日,他在香港科技大學宿舍上吊自殺,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事后校方稱,葛煒煒在8月就已經查出患有憂郁癥,并接受了校方的藥物和治療。但是葛的同學們紛紛對這個解釋表示不滿。
在香港科大的BBS論壇上,一位名為“gifter”的網友發帖子稱,葛煒煒自殺的一個重要因素是,他的導師近日將赴美國,并表示其所帶的學生只能“轉別的研究方向或者跟去美國,再不然,就自己去工作吧”。
不過,校方否認了其導師出國的說法。
斯人已逝,世人可能永遠無法獲知葛煒煒自殺的真相,以及他在人生最后階段所經歷的內心掙扎。
葛煒煒家在農村,父親是村里窯上的電工,母親則在家務農,家境并不好。而葛煒煒從農村起步不斷深造,從小學、大學一路成功地走進香港科大攻讀博士,在風光的背后,是全家人幾乎傾其所有的付出。
然而,找工作卻成為對葛煒煒的嚴峻考驗。多年的奮斗如今到了兌現的時刻,結果卻不盡如人意。葛煒煒曾告訴同學,他所在的專業不太好找工作,有很多師兄都轉行去咨詢公司或者保險公司。他投了幾個月的簡歷,面試機會寥寥,還應聘了一家房地產公司見習管理員的職位,甚至把自己的學歷寫低了些,卻依然得不到面試機會。
可以想象,曾經的輝煌、多年的付出、對未來的期待以及現實的落差,顯然是葛煒煒走上這條不歸路的重要原因。2006年4月23日,葛煒煒在他自己的博客上,寫了一篇文章《看不見的春天》,其中提到:“我是否太急切了,或者說太功利了?使得我自己變成了一個看不見春天的盲人?我是否太看重這個博士學位以至于只顧著向前狂奔?”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生活:“我當然知道成功需要努力需要付出,但是不是這就意味著我就應該放棄生活的其它部分?”
這一切,不僅僅葛煒煒,內地的學生也都能感同身受。
中國教育所面臨的問題,識者多有所論。從現象上看,內地的學生從小學就開始面對嚴酷的升學競爭,無數家庭和學校給其課以難以承受的負擔,社會上形形色色的輔導班在學校和家庭之外推波助瀾。教育逐漸失去了培養人的含義,而淪為成功人生的晉身階梯。重點中學、名牌大學、高薪職業,然后是順理成章的優裕的生活,驅使所有的相關者擠在這條教育的單行道奔跑。
10月15日,教育部網站自豪地宣布:中國高等教育規模超過俄羅斯、印度和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到2006年,中國普通高校招生540萬人,是1998年108萬的5倍;高等學校在學人數2500萬人,毛入學率為22%。
然而,擴招不僅帶來了世界第一的入學規模,同時帶來了許多社會問題。據新華網報道,中國近年來大學學費漲幅十倍于居民收入增長。巨額的學費成為無數家庭的沉重負擔,也加劇了教育的不公平。
教育也面臨著定位的尷尬。“全面發展”、“開拓素質”作為標語口號幾乎所有人都耳熟能詳,但事實上,從小學到大學幾乎只剩下職業培訓機構的功能;與此同時,大學生“就業難”現象愈演愈烈。據預測,2008年大學畢業生將達到559萬人,幫助大學生就業已成為教育部工作的重中之重。
中國教育的種種不完善之處,必然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傳遞到學生身上。近年來,大學生自殺現象屢見不鮮。據不完全統計,2006年自殺的大學生多達20多人,以至于有媒體稱2006年為“大學生自殺年”。
如葛煒煒這樣鮮活的生命的逝去提醒著我們,中國教育被嚴重異化了。全社會,包括家庭、學校、政府和企業,不斷強化著教育的功利性目標,與此同時卻忽視了教育對學生人格的培養和人性的養成。
當物質利益綁架了本應是公共事業的教育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這樁綁架行為的共謀,而孩子們不會是惟一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