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的離家出走事件

她的高貴無非是要更多的錢

遇見方林，是在立春那天，照死黨的話說，萬物勃發(fā)的季節(jié)，我沒能免俗地動了春心，于是一頭栽進(jìn)去。只是，我能想到過程，卻想不到結(jié)局，因為我們沒有在正確的時間遇見，彼時我未嫁，他已娶，并且有了一個六歲的女兒。

方林是我的頂頭上司，儒雅而不張揚(yáng)，內(nèi)斂但不沉默。那段時間，我總是早早起床，花費先前在我認(rèn)為是奢侈的時間在自己的臉上描眉化唇。我真想把自己畫成人們所說的那種狐貍精，美麗妖嬈，可以迷倒方林。

年終聚會，方林順路送我回家，路上，等紅燈的間隙他忽然問我：“丫頭，你是不是喜歡我？”他送我上樓，剛進(jìn)門，霸道的吻就壓上來，我的身體發(fā)軟，塵封了24年的寂寞就像火山，所有的事情，順理成章地發(fā)生了。他走了之后，我把自己蜷縮在纏綿過的床上，深深的呼吸被子里方林的氣息，那一刻，我開始幻想未來。

方林是個好情人，大多的時間我們躲在我的房間里纏綿，我喊餓的時候，他會下廚房給我做飯，生日從來不會忘記準(zhǔn)備讓我驚喜的禮物。就因為他的這些好，我開始奢望天長地久這樣的詞匯，我開始介意方林來我的小窩，不換拖鞋，不摘手表，不留痕跡，仿佛隨時保持著離開的姿勢，介意他躲在陽臺上細(xì)聲細(xì)語的接電話編著不著痕跡的謊言，我甚至介意他提到他妻子的名字。

我承認(rèn)我是貪心的，一點兒都不大方。所以，方林高傲冷艷的妻子找上門的時候，我還有一絲竊喜。她很理智，沒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鬧，我以為會有些狼狽不堪的場面，但是，她只是很平靜地約我到樓下的茶社，這讓我有些失落。當(dāng)然，更意外的是，我沒有想到他的妻子會這樣美麗高貴。她走之后，我已經(jīng)不對我和方林的未來抱半點的希望了，可是，當(dāng)天晚上，方林卻告訴我，他的妻子同意和他離婚，只是，條件是要他凈身出戶，那一刻，我開始鄙夷起她所謂的高貴，也無非是要求豐富的物質(zhì)而已。

我以為我們離幸福很近

只有一個星期，方林的離婚手續(xù)就辦好了。當(dāng)天晚上，看到睡相一臉疲憊的方林，我暗自發(fā)誓，一定要好好珍愛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為我付出那么多。

我們的婚禮很簡單，沒有拍婚紗照，沒有布置新房，甚至沒有像樣的婚禮，因為方林已經(jīng)一無所有，而我的積蓄也少得可憐。新婚的夜晚，方林捧著我的臉動情地說：“親愛的，我一定要補(bǔ)給你一個像樣的婚禮。”幸福在房間里肆意流淌，那一刻，我感覺有前所未有的滿足，即使我們貧窮得一無所有，只要有愛就夠了，我終于可以安心地躺在他的臂彎里。

新婚的第一個月，過得艱難卻幸福。方林離開他打拼多年的公司，車子也留給了前妻，每日里只能坐公交去新的單位。每天清晨，我們簡單地吃完早餐，牽著手去坐車，路上，我不停地給他講些笑話，喜歡他微抿著唇淡淡微笑。方林滿懷斗志，像年輕了很多。他常常說：“小晴，等我，我們很快就會成功的。”他對我們的未來，滿揣著希望。

我以為這樣的生活也很好，我以為我們靠近了幸福。

看似華麗的婚姻已經(jīng)千瘡百孔

第三個月，方林的媽媽從老家來了，說是要看看我這個新媳婦。婆婆一整天都陰沉著臉，我小心翼翼地陪著笑，直到臨睡也沒有換來她的一點微笑。她在房子里面走動，不時地?fù)u頭，我的心跟著忐忑不安。晚上，我們準(zhǔn)備回房間的時候，她忽然對我說：“你跟我睡。”

我看看方林，他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撇下我獨自回臥室了。晚上，方林的媽媽說身體不舒服，讓我給她捏背、捶肩，一直折騰到兩點才讓我躺下，她說：“方林何苦來著，混了好幾年的家業(yè)說沒有就沒有了。”我仰躺著裝作沒有聽到，一夜一動沒敢動。

家里的地方本來就不大，婆婆來了，更是沒有了我們的空間。下班后，我還要忙著做飯，忍受著婆婆對于飯菜的挑三揀四，對于這一切，方林始終沉默，我知道他是為難，想到他為我犧牲了那樣多，我全部都忍下來。

十幾天后，方林的生日，我早早地回家，為了贏得婆婆的好感，我還主動要求方林把女兒接到家一起給他過生日。晚上七點鐘，門鈴響起來了，來的不僅有方林的女兒還有她的前妻。她送給他一件BOSS襯衣，這是我一個月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的。她進(jìn)來后反而像個主人，進(jìn)了廚房做了湯。看著我們的房間，滿眼的憐憫，我敏感地察覺到方林臉上的尷尬和不安。

婆婆卻是滿臉堆笑，不停地給她夾菜，嘮叨著“只有看到你，我才心里舒坦些”。半月以來的隱忍和壓抑，在這一刻終于爆發(fā)了，我扔下筷子，哭著回了臥室。隔了好久，方林才進(jìn)來勸我，他進(jìn)門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呢？跟老人也計較？”我說她是倚老賣老，話還沒有說完，婆婆就出現(xiàn)在臥室里，冷笑著說：“不要臉的狐貍精，你害得我們一家人東分西裂，還好意思在我面前裝委屈。”

我讓她出去，方林卻抽了我一巴掌，陳茜和女兒漠然地站在門口，似乎是不相關(guān)的看客。我往外推著方林，讓他滾出去：“房子是我租的，家也是我的，你們都走。”婆婆迅速地收拾了東西，哭哭啼啼地出了家門，方林和陳茜接著追出去。他的生日宴會不歡而散。

小丑般的謝幕

方林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清晨。我在臥室里屏住呼吸，聽他的動靜，其實我一夜未睡，也覺得自己是做錯了，我在心里想如果他進(jìn)來勸我，我就向他道歉，可是，沒有，我只是聽到了房門的一聲響，然后是大片的沉默。我在陽臺上看到了陳茜那輛艷紅色的車。

日子開始充斥著苦澀，方林回家的時候，開始喜歡沉默，一個人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遙控器調(diào)來調(diào)去，始終不喜歡上床睡覺。壓抑的空間里，我覺得方林越來越遠(yuǎn)。

兒童節(jié)那天，方林沒有回家，他去給女兒過節(jié)了。我經(jīng)過文東路的肯德基看到他們，坐在窗口前，方林一直在笑，陳茜幸福的表情肆意飛揚(yáng)，一切花好月圓，而我卻成了不相干的看客。那幅溫暖的畫面刺傷了我，我一個人踉蹌地回了家。

直到12點方林才回來。我克制著，問他：“今天過得好嗎？”他不耐煩地擺擺手，扭身去睡了。戰(zhàn)爭不可避免地爆發(fā)了，他卻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良久，等我摔碎了屋子里能摔的一切后，他說：“童晴，我們離婚吧。”

我站在客廳的中央，呆滯著，我們才新婚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要說再見。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一直在他的故事里扮演了一個毫不知情的角色。方林的成功是因為陳茜，因為他本就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只有在陳茜的扶持下，才有了今天。十年來，他一直生活在這個女人的陰影里，她冷傲淡漠，從來不懂得退縮和柔軟，這一切，讓方林時時感到失落。而我適時地出現(xiàn)，挑起了方林的斗志，他想，一切可以從頭再來，他憑借自己的力量，一切都沒有問題。他離婚的凈身出戶，其實不僅是為了我，他想證明給自己看，結(jié)果，他輸了。陳茜從開始便預(yù)料到了結(jié)局，她如此知曉身邊的這個男人，她讓他凈身出戶，是因為她有了勝算的預(yù)料。

我應(yīng)該想到的，他在黑夜里習(xí)慣性地把我的腳夾在腿間，其實，我活力十足從來不手腳冰冷。他的錢包沒有換，夾層里始終有張照片，是初識陳茜的合影，他買給我的飲料從來都是綠茶。這一切，不是我的喜好，他的心沒有離開過那個女人，只是好強(qiáng)蒙蔽了他的眼睛。

方林終于離去了。他來的時候本就是空空而來，離去的時候也是瀟灑而走。我看到方林坐上陳茜的車，我開始知曉，她把他贏回去了，未動一槍一戈，她先前的坦然放手，是為了更好地收復(fù)失地。

其實，最愛方林的人，是她。只有她愛他那般深，才可以像個母親般地包容他的離開和歸來，而這場事故里，她一定也懂得了柔軟和珍惜，因為我看到她很女人地把唇遞上去，看到方林很深地吻下來。

我還看到我像個小丑般的退場，沒有掌聲，沒有觀眾，空留了一地的落寞。

責(zé)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