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再有心理壓力的人,你建議他去找心理醫生談談,他準保跟你急,因為即便他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別人也會產生誤會:“找心理醫生?他是否腦子出了問題啦?”
如今,隨著我國經濟的高速發展和社會的文明與進步,心理咨詢已不是什么“怪物”,讓人敬而遠之,心理咨詢業甚至被視作一種朝陽產業,心理咨詢的理念也在普通人群中逐步滲透。
“和諧社會需要和諧的人際,而和諧的人際基礎是每一個人和諧健康的心理。”說這話的是經常到社區為來訪者進行義務心理咨詢的孫老師。而據記者了解,目前,上海的一些社區都設立了心理咨詢室,并由具有專業背景的人員主持日常工作,像孫老師這樣具有國家專業心理咨詢師資格的,被聘請利用業余時間在社區開展義務心理咨詢的有上百人,從來訪者的身份看,“三失”(失學、失業、失戀)青少年和孤寡老人是踏進這些社區心理咨詢室的主要人群。
走進“心園工作室”
記者的手頭有一個漂亮的鑰匙圈,有機玻璃的,內襯的玫瑰紅的紙上,正面印著“心園工作室”字樣,下有醒目的“心理健康咨詢熱線62521323”,背面有段文字是這樣介紹的:長寧區綜治辦與江蘇路街道共同創建“心園”心理咨詢工作室,以發展性咨詢為主,兼顧適應性咨詢和危機事件干預,為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提供安全、誠信、公益的心理咨詢服務。
這是江蘇路街道為做宣傳而發送給社區居民的鑰匙圈,而“心園工作室”則是上海率先成立的一個社區心理咨詢中心。因為工作室就設在江蘇路街道社區服務中心內,所以,那天,記者沒費周折就早早地趕到了那里。
社區的小王告訴記者:“今天有兩位咨詢者作了事先預約,上下午各一個。”“都是什么問題?”記者問。“上午是一個41歲的未婚女子,由于失戀、失業以及跟父母關系的失和,造成目前具有抑郁傾向,她電話里要求心理咨詢師最好能歲數大點。下午是個做保安工作不久的男孩,有自卑心理,希望能夠借助心理咨詢予以克服。”顯然,小王事先作了電話筆錄。“我能在邊上聽聽嗎?”學過一點心理咨詢的記者出于職業的本能卻忘了心理咨詢的原則。“對不起啊,志愿者老師在作咨詢時一般都是一對一的,不能有外人參與,因為咨詢會涉及來訪者的隱私,我們必須絕對保護。”
乘咨詢未開始,記者仔細看了看“心園工作室”的環境與配置。一共兩間房間:接待室是個不大的玻璃間,幾乎是全透明的,一張桌子,兩三把椅子,簡簡單單。桌子上有臺電腦,內有專業軟件,可以作各類心理測試:另一間是咨詢室,垂掛著綠色幕簾的窗戶下,擺放著一張舒適的專業睡椅,這是作催眠用的,靠門這邊,兩把椅子一張小圓桌,則構成了一個和諧而極具私密的談話空間,細心的工作者還不忘在桌上放置了一束漂亮的花作點綴,平添一份溫馨。
上午10時,預約者準時趕來了,40來歲的女子外表并沒像記者想象中的那樣憔悴。當日值班咨詢師、56歲的孫老師接待了她,在接待室作了必要的情況記錄后,孫老師給對方做了個20多分鐘的心理測試,(后來得知是SCL-90癥狀自評量表,用于各種輕性心理疾病評定),然后,兩人走進了咨詢室,一個小時后,當咨詢室的門打開后,記者看到了兩張燦爛的笑臉。
“今天她談得很盡興,這是好的開端。但像她這種輕度抑郁者,需要一個療程甚至更多的時間進行心理治療。”望著來訪者遠去的背影,孫老師跟記者說,“其實,缺少愛情,缺少友情,甚至還缺少親情的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找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
記者不禁想起“心園工作室”的一句宣傳語:關愛生命,助人自助。最大的意義在于健康預警
據了解,當初“心園工作室”剛開張時,由于是新生事物,社區居民的觀念也跟不上,一聽心理咨詢這詞,總覺得別扭,平均三天才等來一名咨詢者。如今,這番門庭冷落的景象隨著心理知識普及和宣傳得到了很大的改變。
人會有身體疾患,當然也會出現心理疾患,當一個人的心理出現了“小感冒”,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呢?同樣是可以通過及時治療得以痊愈的。當這樣的成熟理念得以傳播,心理咨詢之路也自然變得豁然開朗了。繼“心園工作室”后,上海又相繼問世了一些社區心理工作室,如長寧區華陽街道社區“心扉家園”、徐匯區康健街道的“心理陽光工作室”等。
“心扉家園”是華陽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依托社區資源和華東師范大學心理咨詢中心的技術支撐而建立的。心理醫生由華陽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全科團隊醫生、華東師范大學心理咨詢中心的專家及社區青少年工作者共同組成。
為了提高心理治療的專業水準,“心扉家園”的心理醫生根據不同人群進行集體心理輔導,再分類進行小組輔導,對特殊對象則上門進行一對一的輔導。
“心扉家園”以社區居民為主要服務對象,尤其關注婦女、兒童、老年人、特殊家庭、智障人士及外來人口的心理健康,開展心理疾病的預防,進行心理咨詢與心理疏導、心理教育和心理測評,并建立危機干預預案,還特設了心扉熱線,每天都有專人值班接聽居民的各類心理問題的咨詢,接受個人心理咨詢的預約。
從“心扉家園”已接待的個案看,人群涉及大學在讀研究生、中小學生及家長、下崗工人、社區老人、公司白領、學校老師等各階層各領域的人士。通過心理咨詢,這些人群的情緒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調整和改善。
徐匯區康健街道社區的“心理陽光工作室”的創始人是原南京軍區臨床心理研究中心主任劉素珍博士。以前在部隊從事心理健康工作的劉博士,接觸過不少心理上有缺陷的戰士和干部,她發現,這些人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家庭有問題,一部分則是遺傳所致,這種情況劉博士認為只有當心理健康工作進入社區以后才能及時被發現。這也正是劉博士從事社區心理咨詢,希望能夠從家庭入手,將心理疾病扼殺于襁褓中的初衷。
康健街道社區的領導認為,社區開展心理咨詢工作其意義在于:現代社會,單位對人的束縛越來越小,更多的時候人們是在社區的大環境中生存,當人們面臨備類競爭和生存壓力時,如果個人的空間相對封閉,社區又不能提供相應的信息,如心理健康知識等,大家就得不到精神上的舒緩。居民心理問題容易引發很多其他社區問題,比如鄰里矛盾,家庭關系緊張,甚至導致自殺。
應該說,心理咨詢進社區最大的意義在于預警。據悉,目前康健街道已逐步構建了心理健康預警系統,其每個樓組都配有志愿者,一旦發現家庭矛盾或鄰里糾紛,心理咨詢師或志愿者就會立即介入,進行心理疏導,化解矛盾。
心理危機干預要進社區
“心理疾病并不可怕,但不重視心理疾病則是非常可怕的。”一位心理咨詢師告訴記者,目前因工作、學業壓力而得抑郁癥或抑郁傾向的人較之以前多了許多,但真正知道及時作心理治療的比例微乎其微,一些人在病魔的折磨下最后不得不選擇了自殺。
“對不起,爸媽,女兒先走一步了。我感到這個世界雖然充滿了陽光、充滿了希望,但對我來說只有黑暗與痛苦。謝謝你們在過去17年中給我的關心和愛護,尤其給我以生命和歡樂的童年,恕女兒辜負了你們的期望,不能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不能在你們年邁之時盡孝,不能……”
這是一份遺書,17歲的花季少女因為承受不起升學壓力,她選擇了解脫。一個美麗的生命因為在痛苦中掙扎而不被發覺,終于從城市的高樓墜入了。
WHO統計,全球每年死于自殺者的比率平均為1/萬,而自殺未遂者人數則是其10倍。據上海市心理學會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專業委員會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我國每年死于自殺的人比率為2.3/萬,即30萬左右,約占全球自殺者的半數,自殺未遂者也高達300萬人。
9月10日是“世界預防自殺日”,今年的這天,由于丈夫身亡,兩個女兒女婿相繼失業而身患嚴重抑郁癥,2001年以來曾經兩度精心“策劃”自殺的甑女士,6年后,終于開始在黃浦區精神衛生中心的心理醫生幫助下,擺脫死亡的誘惑,愿意說出她那些生死煎熬的故事了。
可以說,甑女士獲新生傳遞出這樣一個信息:上海正在嘗試的社區心理危機干預拯救了甑女士和其他自殺者。
所謂的危機干預,系一短程幫助的過程,是對于困境或遭受挫折的人予以關懷和幫助的一種方式。國外有時亦稱之為情緒急救(emotional first-aid)。一般來說,危機包含危險和機遇兩層含義,如果它嚴重威脅到一個人的生活或其家庭,往往會產生自殺或精神崩潰的可能,這種危機就是危險的;如果一個人在危機階段及時得到適當有效的治療性干預或幫助,則不僅會防止危機的進一步發展,而且還可以幫助其學會新的應對技巧,使心理平衡恢復,甚至超過危機前的功能水平。因此,也可以說危機是一種機遇或轉折點。
據悉,上海市心理危機干預進社區已被相關部門列入日程。黃浦區精神衛生中心和轄區內所有大小醫院的急診科掛鉤,一旦醫院急診收到自殺未遂的病人并且搶救成功后,該中心的心理醫生便會主動上門去實施危機干預,并對這些病人進行長期跟蹤隨訪。全市各區縣精神衛生中心正在籌劃推廣這一工作,同時下一步,他們還計劃把干預工作直接做到社區,對社區中出現自殺苗頭的人群實施定點定人24小時“一對一”治療,只要“對象”出現自殺言語傾向,醫生馬上就跟進。
將心理咨詢干預落戶社區,無疑體現了上海各級政府及相關團體和專業人士在創建和諧社區中對人性的一種深度關懷。珍視生命,助人自助,和諧的社會需要每個人健康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