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卿/譯
信念能使當前看似不可能的事在未來變成現實。
——羅伯特·卡耶
多年前的一個早晨,我和丈夫馬克去西海岸參加一個醫學會議。我們開車去機場的時候,途中經過一家便利商店。馬克沖進去買了幾件漏買的小東西。出來的時候,他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褐色包裹,身邊還跟著一位上了年紀的顫抖著的老夫人。
他們走在一起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馬克穿著一件灰色細條紋面料的毛料西服,而那個女士則穿著一件綠色的化纖面料的外套,外套上少了兩個鈕扣,胸前還有一大塊油污;腳上的鞋子也張了口,她那幾乎凍僵的腳趾時不時地會從里面向外露一下。
當這位神色堅毅的女士奮力擠進汽車后座時,她溫和地對著我微笑了一下,我頓覺眼前一亮。“我叫凱瑟琳。”她大方地自我介紹道,“我知道你們要去肯塔基。”
原來,她的丈夫是附近一所療養院的病人,估計活不過圣誕節了。他們結婚很遲,沒有孩子。他們的收入減少以后,凱瑟琳常常搭別人的便車去療養院。像許多和她同時代的阿巴拉契亞婦女一樣,凱瑟琳是一個勇敢獨立的幸存者。她通常要在療養院呆一整天,因為雖然她的丈夫一直處于昏迷狀態,但療養院里很溫暖,食物充足,而且那里還有一架鋼琴,她能夠把她的時間和她的注意力全部貫注在琴鍵上。
我們抵達那座小小的康復中心時,我拿出那用優質麻纖維制成的乳白色精美名片遞給凱瑟琳。“我們很愿意讓你搭便車去療養院。歡迎你來找我們。”我說。凱瑟琳微笑著向我們道了謝,然后就頂著呼嘯的寒風向前走去,她那單薄的外套被狂風猛烈地向后撕扯著。
會議結束我們回家以后,凱瑟琳打過幾次電話來和我們聊天,但是我們直到圣誕節才再一次見到她。
“你給凱瑟琳準備圣誕禮物了嗎?”圣誕節那天晚上很晚的時候,馬克這樣問我。我怎么能把這件事給忘了呢?
我們急忙翻箱倒柜地尋找一些圣誕節殘存的東西送給凱瑟琳。當我們來到她那狹小的寓所時,走廊上的燈仍然亮著。我們按響了門鈴,等著。不一會兒,凱瑟琳就來開了門,邀請我們進去,她說她剛剛得知我們正朝她家來。
走進起居室的時候,我們的眼睛注意到凱瑟琳身上穿的那件短袖棉布衣服,以及破舊的沙發和椅子,還有每個窗戶前懸掛的用來擋風的氈子。天花板上懸吊著一盞沒有燈罩的電燈,搖擺不定。它的光線很微弱,整個房間里顯得非常暗淡。
“這是‘甜甜’,她是只很有教養的小貓咪。”凱瑟琳邊說邊撫摸著它柔軟的黃色皮毛。“甜甜和我有一件特殊的禮物送給你們。”凱瑟琳拿起一把木琴,在那生銹的、油漆剝落的琴鍵上有節奏地彈起了《祝你圣誕快樂》的樂曲。“這是我在去年夏天的一次清倉大拍賣中買到的,”她得意地說,“那時候我正好攢下了那筆錢。”
“你有鋼琴嗎?”凱瑟琳問我。我點頭,同時心底里升起一種對我們起居室里的那架大鋼琴和我們壁櫥里的那些漂亮衣服很不舒服的情感。圣誕節就快結束了,而我在忙碌間竟沒有彈奏一曲圣誕頌歌。在追求那些我們能夠用金錢購買到的東西時,我們似乎忽視了那些我們無法用金錢買到的東西。
“你們愿意……你們愿意回家彈一曲《靜靜的夜晚》嗎?你們可以把電話的話筒對著鋼琴,這樣我就能再一次慶祝圣誕節了。”凱瑟琳懇求道。然后,她向我們講述了她的鋼琴之夢,她希望能夠擁有的鋼琴是像她孩提時彈奏的那種舊式的立式鋼琴。她沒有什么錢,但是她相信上帝會送一架鋼琴給她的。
節日過后,我在分類廣告中到處搜尋著,希望能為凱瑟琳買到一架舊鋼琴。很顯然,所有的廉價鋼琴都被鋼琴商攫取怠盡。我嘗試用其他的小禮物來作補償:一件漂亮的寬松上衣,一棵非洲堇,或是一罐爽身粉。
情人節那天,凱瑟琳對我給她帶去的巧克力幾乎沒加注意。“我的鋼琴很快就會來了,”她堅定地說。整個冬天,凱瑟琳的這個信念越來越強烈。這令我吃驚,同時也使我感到有趣。
但在那個暮春,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馬克和我順道去告訴凱瑟琳,有一家人賣了房子,正準備搬家。新主人惟一的要求就是把地下室里的那架沉重的立式鋼琴搬走,而且要盡可能地快。
“你們知道有誰會用這架舊鋼琴嗎?”他們這樣問我們。我們當然知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凱瑟琳一看到我們的汽車就跑出來迎接我們。“我的鋼琴……它來了……我昨天晚上夢見它了。它來自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小鎮,這個小鎮位于西弗吉尼亞的波因特普萊森特附近。”她長聲尖叫著說。
“哪有那么遠?”馬克暗自咕噥道,他不想攪壞上帝帶來的驚喜。事實上,這架鋼琴確實源自距此只有30英里的小鎮波因特普萊森特。
馬克和我幾乎無法掩飾我們的喜悅之情,這令凱瑟琳感到難以理解。因為自從圣誕節那天晚上她把堅定的信念付諸行動的時候,她就預料到她的快樂遲早會到來的。“我一直在頭腦里彈奏我的鋼琴。”她解釋道,“沒有信念,我們就不能取悅于上帝。這一點你們知道嗎?”
自從那架厚重的橡木材質的立式鋼琴被推進凱瑟琳的起居室以后,音樂的韻律就沒有一刻停止過流淌。藝術的表達并沒有隨著她的年齡和日趨嚴重的青光眼而受到絲毫的限制。凱瑟琳的丈夫已經去世了。但是音樂——那些古典的、她從童年時期的野營會就開始吟唱的福音圣歌——把她和整個世界聯系在一起。她在她家附近的教堂里為集會伴奏,并且加入了老人樂隊。雖然凱瑟琳讀不懂樂譜,但她能把所聽到的音樂在頭腦里再生成她能彈奏的樂曲。
在我遇到凱瑟琳之前,我只是用我的頭腦來理解信念,現在我是用我的心去理解它。因為正是信念的不可抗力才使凱瑟琳的奇跡得以產生,而這個奇跡的產生不是在她獲得以后,而是在她第一次樹立堅定的信念之時就開始了。
[譯自美國《都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