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GDP無限期推遲發布

7月,被外界苦等數月之久的2005年度綠色GDP核算數據終于等來了最終命運——主要參與機構之一的國家統計局正式表態,基于技術因素,目前尚不能夠公布這些數據或者真正進行價值量的核算。
國家統計局局長謝伏瞻是在今年7月12日舉行的2006年單位GDP能耗公報發布會上作此表示的。他說:“現在只能很遺憾地告訴大家,國際上現在還沒有這個意義上的GDP核算標準。”
香港《文匯報》評論說,對于國家環保總局和國家統計局已經完成的有關綠色GDP核算數據,一些地方官員非常敏感,個別試點省市還發函環保總局和統計局,要求不要公布核算結果。由于國家環保部門與統計部門的重大分歧,中國綠色GDP納入國民核算體系的戰略設計面臨破局。
早在2005年初,國家環保總局和國家統計局在10個省市啟動了以環境核算和污染經濟損失調查為內容的綠色GDP試點工作。2006年底,這10個省市的綠色GDP核算試點工作已全部通過兩個部門的驗收。但值得玩味的是,各省仍處于“談綠色變”的敏感期。首批試點的10個省份中,已經開始有中西部省份要求退出試點。綠色GDP核算小組一位人員透露,試點之初,國家課題組原本想在全國各地區選擇代表省份參加,但自愿報名的結果是,西北地區省份無一參加。
按照預期規劃,2005年的相關數據應該在2007年春節前后公布,之后推遲到今年全國“兩會”前后——當時國家環保總局多位官員對外表示,這項數據的核算工作已經基本完成。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戰略規劃處處長高輝清指出:“綠色GDP不讓出臺,是因為它蓋住了很多不滿意的東西。”“一旦真正要把綠色GDP統計出來,會發現很可能有些地方綠色GDP是負增長,而地方的傳統經濟是10%以上的增長。”這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當前綠色GDP報告難產的原因。
環保總局的無奈與堅持
環保總局,這個位高而權弱的地方,注定要扮演老鼠鉆風箱兩頭受氣的角色。年年治污,年年污染,治理速度遠遠趕不上水污染速度,從2005年到現在,總局掀起了三次“環保風暴”,但戰果卻寥寥。反而是原總局局長解振華——這位被媒體稱為“世界上最資深的環保局長”,在2005年年末因為松花江污染事件引咎辭職。
于是,掀起風暴的角色就落到了潘岳身上。
今年1月10日,潘岳再次發威,82個項目涉及1123億元的投資被叫停。與2005年和2006年的兩次風暴相比,這次措施“殺傷力”更強,因為環保總局首次采用了“區域限批”措施,這是環保部門成立近30年來首次啟用這一行政處罰手段。
“我們真的很累,環評沒人做,做了不執行。”1月10日,國家環保總局副局長潘岳對記者表示,采用這樣的手段實屬無奈。潘岳一再暗示環保總局權力有限,在行使相關權力時常顯力不從心,面對特殊權力機構更是無能為力。
目前,我國的環保法律雖然多,但大都停留在理想主義階段,處罰權十分有限。“環保總局既不能直接叫停項目,罰款也不能超過20萬元,不能撤官員的職,連自己的地方部門都管不了,這就是現實。”潘岳說。
2003年,國家環保總局就把臨汾市列為國家重點監測城市,2004年又發出“誰摘不掉污染黑帽,就摘掉他頭上的烏紗帽”的狠話。但是,從2003年到2005年長達三年的時間內,臨汾市仍然名列中國內地嚴重污染城市前三名,并于2006年被美國一家機構列為全球十大污染地區之一。沒有看到有一位官員因此而被罷官的,頂多是異地為官。而因GDP高升而升官的卻大有人在。
在今年的太湖藍藻事件中,最后受處理的僅僅是無錫市轄下的宜興市5位低級政府官員,最大的官是個鎮長。有媒體評論說,這樣處理,連“殺雞給猴看”的作用也起不到。
中山大學教授梁必騏對記者表示,“中央政府相當重視,但是下面執行起來不是那么得力。可能有些部門不那么重視,還有的可能陽奉陰違。”
7月,在太湖污染的刺激下,環保總局再出“殺手锏”,對長江、黃河、淮河、海河四大流域水污染嚴重、環境違法問題突出的6市2縣5個工業園區實行“流域限批”,這是繼“區域限批”后,又一次動用重典治理污染。
但是潘岳痛陳,“流域限批”已是他們能動用的最大限度的行政手段,再狠一些的我們沒有了。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官’的問題解決了,就什么都解決了!”于是問題又回到了對官員的政績評價體系上,而這個新生事物正遭到了一部分官員的強力抵制。
民間力量,覺醒后的尷尬
2007年7月26日,在香港交易所上市的華潤創業有限公司旗下的華潤藍劍啤酒廠進行工廠大清洗,排放的廢水嚴重污染了什邡市元石鎮用于農作物灌溉用水的4條渠道,全鎮近萬居民飲水用的地下水也大部分被污染,引起村民強烈不滿。
7月26日村民開始進行環保抗爭,他們圍堵工廠大門,并且在附近公路堵路示威,導致工廠無法生產及運輸。第二天,當局出動武警及防暴警察到現場維持秩序。
這只是中國因環保問題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中的典型一例。
國家環保總局局長周生賢曾在一次會議上指出,環境問題已成影響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因環境問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也在上升。周生賢還透露,今年1月~5月,環保總局共受理群眾來信來訪1814件,比去年同期增長8%。
由于公民集體維權在很多語境里被解讀為民間和政府的對抗事件,所以此類事件一發生,一個固定的模式就是當地政府出動強力部門平息,而后發一個語調極其平靜的安民告示之類的消息。事實上,從地方當局捍衛污染企業的強硬姿態,以及那種將民眾針對污染企業的維權當作反抗政府的思維模式來看,不難猜想其中奧妙,那就是追求高增長的地方政府與企業結成了緊密的利益共同體。
中國環境問題已從觀念啟蒙階段進入利益博弈階段,環境污染和環境保護的力量之間必定有一個此起彼伏的拉鋸過程。在強大的傳統經濟增長方式和一些特殊利益面前,僅僅依靠環保總局來推進環境保護是遠遠不夠的。因此,對于中國的環保事業而言,政府執法、輿論監督和公眾參與三者的結合非常重要。但在很多地方,公眾對環境污染基本的知情權和侵害請求權都被漠視,缺乏伸張的渠道和條件,不能有效地監督,結果是想參與而不能,想推動卻無力。
如何保障公眾在重大環境事務上享有充分的知情權、監督權和參與權,這是未來幾年中國環保的重大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