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由婚姻，變成更好的男人

我39歲，還沒結婚。我媽催得快放棄了，我一點也不急。我談過幾次戀愛，約會過一些女生，主持過很多婚禮，甚至祝福過我的情敵。人來人往，從沒想過結婚。我老覺得：既然有蛋白質女孩，干嗎要蛋白質太太？

每次鬧完洞房，雖然不能在洞房住下，但也覺得甜蜜。送伴娘回家的路上，當然會和她交換手機號碼。愛情很重要，所以繼續快樂地約會就好。既然能當鬧別人的主持人，何必當被鬧的主角？

但2007年，我想結婚了。

唉，這都要怪我那大學同學！

這同學在去年10月第二次結婚，兩次我都是伴郎。他和前妻在兩年前離婚，這兩年過得很不好。工作不順，身體也出了狀況。肝臟查出一個良性瘤，虛驚一場。婚禮前一晚他跟我說：“我們遲早要走，我不希望走的時候，孤單一個人。”

這理由聽起來很牽強，于是我問他：“你愛你的新老婆嗎？”

“當然愛，但老實說，不像我對第一任老婆那樣愛！”他的坦白嚇了我一跳。他繼續說：“你看看，我那么愛我的前妻，最后還是要分開。在婚姻中，愛很‘重要’，但不‘必要’。婚姻是一種伙伴關系，我們一起經營生活。婚姻中最重要的是生活的‘活’，過日子的‘過’，很少夫妻，是把愛放在嘴邊的。”

我仔細想想，還真沒錯。我的夫妻朋友們，出門時牽手都很少，更別說示愛了。

“我勸你做兩件事，”同學說，“第一，檢查健康。第二，結婚。”

2007年1月，我做了第一項。我躺在病床上，看著冰冷的電腦斷層儀器向我伸出魔爪。我伸出手，想摸，卻摸不到一雙溫熱的手掌。

那一刻，我約會的女孩，都在忙各自的事。她們不會來，我也沒有找她們。儀器啟動時，我猛然發現：我有去Party的女伴，卻沒有去醫院的伴侶。我有很多同享樂的女友，卻沒有一個共患難的對象。

而人到了某一個年紀，患難，慢慢變得比享樂多。伴侶，慢慢變得比女伴重要。

健康檢查完后，我坐在醫院的長廊，看到一位老太太推著輪椅上的老伴。他們從長廊走到草地上曬太陽，再從草地，慢慢走回病房。半個小時，一句話也沒說。老太太沒有低下頭說“我愛你”，但兩人的表情卻這樣滿足，如此篤定。

我猜進病房后，老太太也不會說“我愛你”。但我確定，她會在病床邊守到天明。明早起來，她不會叫老公“Honey”，但我確定，她仍會幫他吊點滴。

太陽不用證明它明天會升起，我如果像太陽愛地球一樣愛你，不需要在嘴巴上裝滿星星。

夫妻之間，只需要默契及陪伴。情人約會，需要不停地講笑話，或轉餐盤。在醫院角落，我回想這兩年來的許多約會，其實都是同一場表演。觀眾也許不同，但節目都一樣。散場都在半夜一點，不太敢在白天見面。我幻想：有沒有一場約會，是一輩子的？有沒有一場約會，可以在醫院的房間？

當然有，那種約會，叫婚姻。

走出醫院，我想結婚了。可惜結婚不像健康檢查，只要掛號交錢，萬事OK。結婚需要對象，找女友很容易，找對象很難。

還好我有整個的2007年。我把這想法告訴同學，他在短信中寫著：“惡有惡報，這下有很多人要來鬧你的洞房。”我回他：“放馬過來，你們的招術我都知道。”

但這并不是我真正想說的話。我真正想說的是：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想結婚，藉由婚姻，變成一個更好的男人。

（朱月萍摘自《ELLE世界時裝之苑》安玉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