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詩如美色,未嫁已傾城。”從半個世紀以前得到柳亞子充分肯定的文學青年,到新四軍的老逃兵、江青的老對頭、秦城監獄里的老囚犯,再到楚辭與《紅樓夢》研究的老專家、曾經擁有9個女人的愛的資深風流才子……以上種種身份的重疊,讓97歲的文懷沙放言無忌、理直氣壯地做著一塊幸福的“活化石”。
對話文懷沙不需要開場白。記者剛剛落座,還來不及開腔,文懷沙就先聲奪人。
○文懷沙:年輕女孩子要避免犯兩種錯誤,這兩種錯誤在《紅樓夢》里都有記載,一是晴雯的錯誤,二是襲人的錯誤。晴雯是遇到該上床的,沒有上床;襲人是不該上床的,卻上了床。女孩子遇到男人總是容易沖動,以為見著了自己的賈寶玉。所以,現在每個女孩子都要避免做晴雯或者襲人。我通過你,把這句話送給所有的女孩子們,以資勉勵。
▲王雨吟:(駭然)看來身為女人,避免悲劇的最好辦法就是盡量不要讓自己遇到賈寶玉,否則進則襲人,退則晴雯,受傷的可能性太大了。
○文懷沙:有點道理,但也要視情形而定。比如說,我告訴你,我現在最小的女朋友今年28歲,比翁帆年紀還小。她給我老婆七百萬,要買她和我離婚。為什么呢?她是個科學奇才,這七百萬就是得了國際科學大獎拿的。她說男女之情猶如鴉片煙,嘗過之后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了,索性找個老頭子嫁了,從社會關系上看,名分有了,但按照實際情形說,基本上是安全的。我這個賈寶玉當得挺有喜劇色彩的。
▲王雨吟:您年輕的時候寫過這樣的詩句:“生平只有雙行淚,半為蒼生半美人。”看來,97歲的高壽并不妨礙您把這句話的意思進行到底。
○文懷沙:這個是當然了。楊振寧和翁帆的事,還有我自己的親身體驗都可以告訴你一個道理——老房子起火是很可怕的,老頭子談起戀愛來是很可怕的。那是迸發生命的所有光與熱在進行戀愛啊,愛完了,所有一切都成灰燼了。我生平先后愛過9個女人,每個人都愛得認真不重復。
歌德一生中也愛過很多女人,但他說,上帝啊,你會原諒我的,我從來沒有用同樣的語言愛第二個女人。我的每一次也都和初戀一樣。我是干凈的。
▲王雨吟:聽說最早對您有所肯定的大家是柳亞子。
○文懷沙:柳亞子對我人生有很大影響。當我還是一個高中畢業的文學青年的時候,之所以沒有被貧困的生活、四顧無人的茫然壓垮,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對古典文學的熱愛,而柳亞子在我寄給他的詩后面寫的“君詩如美色,未嫁已傾城”十個字,至今仍讓我得意非凡。這證明,我沒白白好了這一口啊!國學大師的肯定,對一個年輕人來說是很重要的。
▲王雨吟:作為建國以來最早的《紅樓夢》研究者,您怎么看現在的“紅學熱”?
○文懷沙:我同意讓下里巴人站在陽春白雪里。有些東西還是需要普及的。
▲王雨吟:您是國學大師,關注過于丹的“兩讀”和易中天嗎?
○文懷沙:時過境遷,古代倫理存在的基礎已經不存在了,讀典陶冶一下情操也可,若是什么指導人生未免貽笑大方。
我堅持兩個字:“風騷”——“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風”是中華民族的共性,代表人物是孔夫子;“騷”是中華民族的個性,代表人物是屈原。個性很重要。人都要活著,為什么活著,是要理由的,屈原就是為了活著的理由寧愿不活著。
孔子講修養,第一個字是“正”,不要做自己后悔的事,問心無愧。“正”是身心健康、修身,概括為“自愛”。“風”的精神是人的最根本的精神。人要有氣派、風度,一切為了貨幣則不行。“騷”的精神則是把生存的理由看得很重要,為了它可以不活著,是精神與風骨。
總而言之,傳統文化要臉,商品社會要錢。我們怎么融合這兩者啊,我們就是要在風騷的基礎上要錢,在要臉的基礎上愛錢。
文懷沙:當代著名紅學家,吟詠大師,新中國楚辭研究第一人,有“活屈原”之譽。著有《寶學概論》、《離騷今譯》、《九歌今譯》、《九章今譯》、《屈原集》等,現為中國詩書畫藝術研究院名譽院長,上海文學院名譽院長,中國硬筆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
王雨吟:南方報業集團著名文化記者。
(谷正楠摘自《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