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
像一群孩子,在海邊玩過家家。它們模仿大人,有的扮演爸爸,有的扮演媽媽。沒想到的是,那扮演媽媽的真的生出了小企鵝。可是,你怎么看,仍然覺得這些媽媽煞有介事帶孩子的樣子還是在玩過家家。
所有的企鵝基本上都由雙色構成,從頭到翅膀到尾,背部為黑,腹部為白。使企鵝的形體顯得稚拙的是那一個肥碩的白肚子,配上那一對短小的黑翅膀和一撮拖地的黑尾羽,看上去像胖娃娃穿了件燕尾服。
企鵝在水中是那么靈巧,潛在水面下如離弦的箭,一眨眼就沒了蹤影。如果潛得淺,就可以看見不時拱出水面的頭和背,那姿勢和速度已經不能說是在游,而是在躥,在躍。
上岸以后,企鵝們似乎失了靈巧,馬上換上了一副憨態。它們站起來,挺著大白肚子,張開小黑翅膀,邁著外八字,搖搖擺擺地走路。從一塊石頭到另一塊石頭,它們不是舉腿跨越,而是雙腳并跳,看去就像一個個孩子,伸開小胳膊維持著平衡,在石叢里一蹦一蹦的。
日出——
再也沒有比極地的太陽脾氣更加奇怪的國王了。夏季,他勤勉得幾乎不睡覺,回到寢宮匆匆打一個瞌睡,就急急忙忙地趕來上朝。冬季,他又懶惰得索性不起床,接連數月不理朝政,把文武百官撂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日出前那一刻的天空是最美的,仿佛一位美女預感到情郎的到來,臉頰上透出越來越鮮亮的紅暈。可是,她的情郎——那極晝的太陽——精力實在是太旺盛了,剛剛從大海后或者冰蓋后躍起,他的光亮已經強烈得使你不能直視了。那么,你就趕快掉轉頭去看海面上的壯觀吧,礁石和波浪的一側邊緣都被旭日照亮,大海點燃了千萬支蠟燭,在向早朝的國王致敬。
云——
天空是一張大畫布,南極多變的天氣是一個才氣橫溢但缺乏耐心的畫家,一邊在這畫布上涂抹著,一邊不停地改變主意。于是,我們一會兒看到淡彩的白云,一會兒看到濃彩的錦霞,一會兒又看到大潑墨的黑云。更多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是涂抹得不留空白的滿天烏云。而有的時候,我們什么也看不到了,天空已經消失在雨雪之霧里,這個煩躁的畫家把整塊畫布都浸在洗筆的渾水里了。
風——
風是南極洲的真正主宰,它在巨大冰蓋中央的制高點上扎下大本營,頻頻從那里出動,到各處領地巡視。它所到之處,真個是地動山搖,石顫天哭。它的意志不可違抗,大海遵照它的命令掀起巨浪,雨雪依仗它的威勢橫掃大地。
在南極,不管來自東南西北什么方向,都只是這一種風。春風、和風、暖風等等是南極所不知道的概念。
雪——
風從冰蓋中央的白色帳幕里出動時,常常攜帶著雪。它把雪揉成雪沙、雪塵、雪粉、雪霧,朝水平方向勁吹,像是它噴出的白色氣息。在風停歇的晴朗日子里,偶爾也飄揚著賀年卡上的那種美麗的雪花,你會覺得那是外邦的神偷偷送來的一件意外的禮物。
不錯,現在是南極的夏季,氣候轉暖,你分明看見山峰和陸地上的積雪融化了??墒牵痪媚憔蜁?,融化始終是短暫的,山峰和陸地一次又一次重新變白,雪才是南極的本色。
(林正楠摘自海南出版社《南極無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