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鳴鐘尋開心

有一次，我閑居在自己的房間里，對自鳴鐘尋了一回開心。自鳴鐘這個東西，在都市里差不多可說是無處不有，無人不備的了。然而它這張臉皮，我看慣了真討厭得很。羅馬字的還算好看；我房間里的一只，又是粗大的數學碼子的。數碼的九個字，我見了最頭痛，誰愿意每天做數學呢！有一天，大概是閑日月中的閑日，我就從墻壁上請它下來，拿油畫顏料把它的臉皮涂成天藍色，在上面畫幾根綠的楊柳枝，又用硬的黑紙剪成兩只飛燕，用漿糊黏在了兩只針的尖頭上。這樣一來，它就變成了兩只燕子飛逐在楊柳中間的一幅圓額的油畫了。凡在三點二十幾分，八點三十幾分等時候，畫的構圖就非常妥帖，因為兩只飛燕適在全幅中稍偏的位置，而且追隨在一塊，畫面就保住均衡了。辨識時間，沒有數目字也是很容易的：針向上垂直為十二時，向下垂直為六時，向左水平為九時，向右水平為三時。這就是把圓周分為四個quarter，是肉眼也很容易辦到的事。一個quarter里面平分為三格，就是長針五分鐘的距離了，這不十分容易正確，然相差至多不過一兩分鐘，只要不是天文臺，電報局或火車站里，人家家里上下差兩分鐘本來是不要緊的。倘眼睛銳利一點，看慣之后，其實半分鐘也是可以分辨出的。這自鳴鐘現在還掛在我的房間里，雖然慣用之后不甚新穎了，然終不覺得討厭，因為它在壁上不僅是鮮明的實用的一只自鳴鐘，而且還可以冒充一幅油畫。

讀一讀記一記

羅馬字：這里指羅馬數字。古代羅馬人記數用的符號。用Ⅰ、Ⅱ、Ⅲ、Ⅳ、Ⅴ……代表1、2、3、4、5……

妥帖：恰當，十分合適。

均衡：平衡。

quarter：即英文的四分之一。

新穎：新而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