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巴掌拍不響

“哎呀——炒菜少放點油！說你多少次了，怎么你就是不聽！”

“油多一點好吃嘛。”……

“你咋又在飯里加水了？都煮成稀飯了，這咋吃？”

“哪里多嘛，我怕不夠才加的！”……

“你把我養的花放哪了？”

“丟了，都枯死了，還留著干什么。”

“哎——你這老太太怎么這樣不講理，好端端的，丟我的花干嗎……”

“我哪里不講理了？”……

這就是爺爺奶奶每日必做的功課，任何一點小事都不放過。每次到奶奶家，那一天一定是在他們的不斷拌嘴中度過的。叔叔、伯伯都習以為常的說：“他們啊，真是一個巴掌拍不響。”那時我還小，聽到這話，好奇的用一只手在空中拍打，揮舞了半天，終于明白：哦，原來一個巴掌真的拍不響……

在我慢慢懂事后，回頭看仍舊拌嘴的爺爺奶奶。才發現，他們就像兩只蒼老的手掌，輕輕地拍著，與其說“拍”，不如說“愛撫”更貼切些。

爺爺是個糊涂老好人，脾氣很好，任何時候都是樂呵呵的，但總喜歡給奶奶添亂子。說到這，我不禁要感嘆上天安排的巧妙，讓精明卻急性子的奶奶與爺爺相遇，像一面摔成兩塊的鏡子，經過幾世輪回再度重圓，天衣無縫的契合。

每一次拌嘴，原是爺爺有錯在先的，最后都變成了奶奶委屈他。他總會以奶奶年長他一歲為借口，說奶奶以大欺小欺負他。直到奶奶去世的前一年，爺爺回了一趟老家，看過家譜才知道，這么多年來，是他記錯了生日，自己大奶奶整整兩歲！他的糊涂，賴了奶奶幾十年……

奶奶去世后，爺爺精神差了很多，經常半夜醒來，說看見奶奶回來了，遲遲不肯再睡去。又一次添了麻煩，對于叔叔伯伯們的責備，他安安靜靜的，不再爭辯什么……

兩只手掌輕撫著，還來不及扣緊十指，右手，就被無情的抽走了。剩下孤單的左手，在空氣中，揮著、抓著……

等了三年，奶奶終于接走了爺爺。

是的，我們都相信，是奶奶。她在那個世界，仍在和爺爺慪氣，于是丟下他不管，可到了最后，還是心軟了，隔了三年，在奶奶離去的同一天，回來接走了爺爺。

那天，送葬的鞭炮很響，紛亂嘈雜。但我聽見了，聽見了在塵世間雜亂的喧囂下，兩只手熟悉的輕響。是爺爺奶奶，是他們又開始拌嘴了。

學校：貴州貴陽市第一中學

導師：夏黎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