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的疼痛

布 谷

收獲農事的村莊其實不需要鬧鐘

布谷，是積淀在村莊身體里的疼痛

如父親的腰痛

母親瞧見窗紙亮光的眼澀

總是把隱藏于村莊深處的五谷生動

讓她們的心事

在一個接一個的四月

把一個又一個村莊灼傷

麥 浪

近點，再近點

我就能聽見麥子

透亮的語言，飽滿的思想

在四月的艷陽下呢喃

漫過來，漫過來

金黃色的海上

村莊，一浪高過一浪

這時，我看見父親

一個猛子扎進那股暗香

渡 槽

麥浪漸去漸遠

四月接近尾聲

橫在嶺與嶺之間

能度過多少懸空的日子

被糧食和干旱掏空的身軀

高過一片片牛角田

看不見與你平行的土地

稻香從八月流來

玉米稈上探身的夢

掏空一截木質中

陽光和水分的奧秘

那些暗渡山村干旱的鹽分

洞穿季節的記憶

西瓜換破爛

中年男子的叫賣拉長農歷六月的晌午

扭曲小村的天空

蟬鳴高掛樹梢，蓋住

架子車的吱吱

西瓜疲軟的吆喝

像驕陽驅趕下若有若無的風

被村道一綹綹的撕扯

拿一些豐產、早熟的農業

換取一些工業時代的殘骸

像城市垃圾桶前的揀拾者

中年漢子，已忘了臉面

希望以此改變種子、肥料的命運

以及讀大學的兒子的消費

這個農業的行家里手

生存的高手

知道物物交換的市場

是這個村莊內心的隱痛

他幽默的打算

令我心頭一陣潮濕

不過，那不是小村渴盼已久的雨

而是我驀然想起

被麥浪吞噬的父親

被水稻割倒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