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外一首）

你不再是純情的少女

李格非的花園里

那架蕩著的秋千已經(jīng)空了

門庭的柱欄邊，回首

嗅清梅的影子隨風(fēng)南下

消失在金兵逐起的煙塵里

長江的風(fēng)浪掀起你的巾幗裳

心中的浪更高了

心中的陰影也更大了

趙明誠溫暖的雙手

緩緩理著你的云鬢

《金石錄》飄散了

葉葉都從枝上落下

擲地有聲

落在三吳的水國曲巷里

落在荊楚荒渺的原野上

落在歷史嘆息的長久回聲中

從此，你的舟車

沒有在奔波中停止過

顛沛流離中的道路，刻下了

滿臉的皺紋

笳鼓聲聲中的愁苦，籠蓋了

詞人的天真

高宗的王朝在你的筆下

失重

那只窄窄的舴艋舟呢

“載不動許多愁”

易安居士，你太沉重了

是一條翻不起浪花的溪流

從筆底流到古舊的書籍里

又從詞中流向心湖

歲月就這樣流逝

生命在蕭條的晚秋

更高遠(yuǎn)、更明凈、更穩(wěn)健

你知道神情冷峭、疏落華發(fā)的

價值呀

卻不忍心說出來

淤積在咽喉

謁武侯祠

拾階而上，拜謁武侯祠

注視你臉上凝固的笑

那千百年前綻放了的花朵

永不凋謝的明潔的月亮

撫摸衣飾的折皺

線條流暢，如云如水

你的眼睛流盼神彩

觀盡天下興興衰衰

用機(jī)警的白鵝的羽毛

編織一柄揮搖生風(fēng)的素扇

握在手中

隨身到兵敗的五丈原

孔明，你躬耕隴畝

南陽臥龍崗上，草廬中

傳出《梁父吟》的嘆息聲

那時候，烽火燃遍中原

照亮了東漢的半壁河山

避亂世龍臥鳳棲

你復(fù)活在世人的傳說里

游人猜測著——

你不動聲色，羽扇翻飛自如

何以祭壇上，風(fēng)起處赤壁火起

側(cè)目西蜀，益州乾坤大定

猜不透三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