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以來,一直被我家窗臺上的一盆蝴蝶蘭感動著。
這花初來時,鮮艷喜人的紫色蝴蝶形花朵開滿枝條,大大小小的花蕾也在做著前赴后繼舍我其誰的準備,就如初入道的生手,絞盡腦汁想討人喜歡,盡管這樣,在我這兒,她還是枉費心機。誠然,我是個愛花之人,也算懂得惜花、賞花,但是這盆蝴蝶蘭并沒有激起我太多的好感,盡管她較名貴。
我們一生中有多次結識新朋友的機會,有人讓你喜歡,有人讓你討厭,有人讓你感覺平平淡淡。這蝴蝶蘭就類似于讓我感覺平淡的那種人。于是她被漫不經心地擺放到了女兒的房間里。
然后,我像忘記了她的存在一樣,去女兒的房間拿東西,面對她想似乎取悅我的串串花朵熟視無睹,無動于衷,除了偶爾澆水時,不得不看她幾眼,女兒更是一眼都懶得看,只是把她當成件無關緊要的物品,或是一本書,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這嬌貴的蝴蝶蘭在別人家定是千般寵,萬般愛,而在我們家卻遭受如此待遇。但是她似乎并不受外界的干擾與影響,分得清內與外、我與非我,得寵而不嬌,受冷遇也不自憐、自棄,兀自開了謝,謝了開,有條不紊,忙而不亂,不怨天,不尤人,自得其樂。
一天,無意中注意到她正開著的花朵顏色很淡,如一個病人慘白病態的臉,而新生的花蕾有幾個已經令人痛惜地夭折了,瞬間,我被深深地震撼了。由于我的大意,由于我的疏忽,害得幾個孕育著生機的幼弱花蕾來不及綻放就干癟了。對植物來講,開花結實是她最大的夢想,而我卻稀里糊涂地破碎了她美麗的夢。想來我真的很殘忍,因為不僅在精神上我沒給她足夠的愛,在物質上連點水都沒有及時供應。此時,我想起了個別道貌岸然、極度缺乏職業道德的醫生,由于他們的無情,由于他們的冷漠,由于他們對患者生命權力的踐踏,使本來可以恢復生命活力的人命歸西天,而我呢?自然花命與人命不能對等,但我依然充滿內疚與自責。一個想法在我內心形成,并不斷堅定起來:那就是日后要精心照看她,每天抽時間過來陪陪她,和她嘮嘮嗑,輕撫她厚實的葉片,由衷贊美她的花容,再不讓她干渴,讓每一個花蕾都能順利綻放,幫助她們把絢爛的夢想變成篤定的現實。
我不是個惜時如金的人,所以每天特意花點時間看看花并不是什么難事兒,于是我幾乎日日認真地堅持著,只是有的時候被孩子纏著,被家務事拌著,有的時候還想讀讀書、看看電視,所以難免就忘記了她,但是當我再想起的時候,一定要補上虧欠她的時間,水更是澆得適量而及時。這樣堅持了半月有余,一天傍晚又去看她,突然發現她似乎短短一天的時間就有了重大變化,花朵更碩大豐滿了,顏色更深沉厚重了,生機盎然的花蕾更是層出不窮……一種不可捕捉的風韻咄咄逼人而來。曾以為她是不知喜怒哀樂的,曾以為她是不會心懷感激、不知回報的,原來所有的曾以為都是錯誤的。我真的錯了,因為我的潛意識里一直在以人的標準去要求花草,而花草永遠是花草,不是人,她自有她表達情感的方式。那日益璀璨的串串花朵不就是盈盈笑臉嗎?那盈盈笑臉即表示了對生活的愛,對生命的愛,不也表示了對我的感激與回報嗎?而且她的回報是如此的慷慨無私,我所給予的只是點點滴滴的愛與適量的清水,而她回報的卻是似錦繁花,嚴寒里的春天,我再一次被這花震撼了、感動了,甚至幾乎落淚了。
我們人類仰仗外貌的強大,自以為是地充當著地球主宰的角色,無視花草動植物的利益與要求,為發展工業,肆無忌憚地侵占她們的家園------農田、牧場,我們太過分了,她們也是有生命權力的,有情感需要的。如果有恩于她們,她們必會以豐厚的方式回報我們,反之,也必會以她們特有的方式懲罰我們。諸如此類的例子已不鮮見。
踞今,這蝴蝶蘭入住我們家已一年有余,這一年里她日日夜夜永不停息地不知疲倦地盛開著紫色蝴蝶形花朵。誰能說這不是對生命意義最經典的詮釋呢?
我發現我喜歡上了這花,喜歡得執著、深沉,喜歡她的氣節與風骨,喜歡她的通情達理,喜歡她的聰明,即然知道感恩,她必是聰明的。
現在我依然每天抽時間和花獨處,而且這一時刻已變成了美妙的享受,感覺象與君子相處一樣舒服而愜意。
當然她已被擺放到了我家客廳里最醒目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