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條河突然出現（外一章）

夜里醒來，我看見自己被關在門外。我看見風穿過夜晚的籬笆。

月色清涼如水，許多樹的倒影破門而入。

我再次被這些倒影擠出門外。那些舞蹈的腳步，忽明忽暗的焰火和在焰火中翻飛的符，紛紛沿著巫師造型別致的長發在歲月里飛揚。

如水的月色里，我的影子一次次被風揉碎。

曠野之上，許多腳步從我的影子雜踏而過。

父親蒼老的背影在我的記憶里漸行漸遠。

午夜，我一次次聽見，細碎的風中歌謠反復響起，但巫師的背影，一直沒有出現。

只有猙獰的石頭，依舊對著那輪蒼白的冷月，一次次在我的夢里，發出暖昧的淺笑。我于是知道，所有的女人以及我的母親和妻子，她們不得不一次次穿過那些清涼的月色，穿過那一道道古老的籬笆，在充滿情欲的風中洗浴。

月色如水，水花四濺，那些圣潔的胴體在我的睡夢里一次次如花開放。

我欲哭無淚。那條河始終沒有出現。地上只有一些昏昏欲睡的影子。

正午的陽光

一只蝴蝶在草尖凝住，仿佛在等待什么。

風從田野掠過。我看見父親和牛站在泥土上，像一一首遺失在民間的詩歌，朗朗上口。

但我不想在等待中慢慢老去，就像我年輕的村莊。那架苔蘚斑駁的水車在陽光下酣然沉睡，遠逝的夢未曾干涸，是否仍在滋潤著壟上長勢誘人的青禾?

我突然發現我的祖父以及曾祖父他們一直躲藏在村莊的某個角落，躲藏在那些嗆人的裊裊的早煙里，品嘗渾濁的老酒，談笑風生。

我甚至發現他們的愛情依舊年輕而鮮亮，就像覆滿苔蘚的水車，讓人充滿感念與懷想。

就像父親一樣，我遲早也要離開莊稼，離開壟上泛著陽光的青禾，到祖父他們那里去。我知道他們在那里等我。等我穿過正午的陽光和靜止的風，就像等待一條河流突然出現那樣。

正午的陽光里，那只美麗的蝴蝶依舊在草尖上凝住不動，只有潔白的云絮在水中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