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愛聽京劇

毛澤東在杭州期間，工作之余的活動時間很少，內(nèi)容也很單調(diào)，除了爬山，就是游泳等。游泳通常是在南屏游泳池，晚飯后游上個把鐘點(diǎn)。如果是夏天，毛澤東有時會在錢塘江游泳。

星期六的晚上，通常情況下，毛澤東會參加在住地舉辦的舞會。江青也來，她各種舞都跳得很好，在舞場上她是當(dāng)然的舞星。毛澤東跳舞很隨意，只是跟著舞伴隨著曲子走。每次舞會他總是到得最遲，離得最早。因?yàn)樗睦镅b著公事。毛澤東習(xí)慣晚上辦公，每晚都有很多重大事情等著他處理。

聽京劇是毛澤東最大的樂趣和精神享受。毛澤東極少觀看京劇名家演出，生怕打憂別人。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搞了一些唱片。當(dāng)時所有京劇名家的唱片，他這里都有。毛澤東愛聽京劇，吃飯時，我們就放上兩段，讓他的腦子放松一下。毛澤東有一個特點(diǎn)，干什么都很投入，聽?wèi)蛞惨粯樱吲d時還跟著唱片哼上一段，有板有眼的，唱得真不錯。毛澤東最愛聽老生戲。尤其是言、馬、譚、高老生四大派的戲，他是常聽不厭。如言菊朋的《臥龍吊孝》，馬連良的《借東風(fēng)》，譚富英的《失街亭》、《空城計》、《斬馬謖》，高慶奎的《逍遙津》，他都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來。

毛澤東在北京幾乎不看戲，來杭州期間在杭州飯店小禮堂看過幾次戲，包括小七齡童的《追韓信》等。在看宋寶羅的《朱耷賣畫》時，毛澤東還得到過宋寶羅的一幅畫。當(dāng)時宋寶羅在舞臺上一邊唱，一邊畫大公雞，一段唱畢，一只大公雞也畫好了，當(dāng)場送給毛澤東。

毛澤東知道我也喜歡京劇。一次在從杭州去江西的火車上，我陪毛澤東吃飯。當(dāng)時放的京劇唱片是筱愛茹的《轅門斬子》和《二進(jìn)宮》，毛澤東很愛聽。他問我，你熟悉筱愛茹嗎？我說在濟(jì)南讀書時，星期天經(jīng)常跑去看她的戲。她是濟(jì)南戲曲學(xué)校的老師，很有名氣，也很愛國，日本鬼子侵占濟(jì)南后，她就是堅持不上臺唱戲。她有抽鴉片的壞習(xí)慣，后來聽說病死在滕縣。毛澤東聽后感到十分惋惜。

還有一次，我陪毛澤東去上海。到上海后，毛澤東說他想聽京劇言派的戲。當(dāng)時言菊朋已去世，言少朋又不在上海，時任中共上海市委第一書記的柯慶施沒有別的辦法，找來一位言派的票友唱《臥龍吊孝》。這個票友長得很胖，扮相不像諸葛亮，唱得也一般，但毛澤東一直看完了才走。

毛澤東不僅愛聽京劇，還懂戲，對京劇有不少研究，特別是對京劇人物上場下場，鑼鼓點(diǎn)子時間太長很有意見。他說上場就那么幾個動作，按按帽子、捋捋胡子、擺擺水袖，不需要用那么長時間。下場呢，連抬轎子的轎夫都下場了，角色才一步一擺地慢慢走下去，時間拖得太長。而且騎馬也是那個臺步，走路也是那個臺步，不好看。

《蘇三起解》中唱道：“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好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到南京轉(zhuǎn)，與我那三郎把信傳：就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nèi)R我當(dāng)報還。”毛澤東說前兩句臺詞“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意思不通。蘇三既然離開了洪洞縣，怎么還在大街前？應(yīng)當(dāng)是“蘇三離了洪洞監(jiān)，將身來在大街前”，或者是“蘇三要離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才通。毛澤東說得完全對，可是至今這兩句臺詞仍然還是那樣唱的。

京劇《空城計》中，諸葛亮在城頭上唱：“城外的街道打掃凈，準(zhǔn)備這司馬好屯兵。諸葛亮無有別的敬，早買定羊羔美酒，犒賞你的三軍。到此就該把城進(jìn)，為什么猶疑不定進(jìn)退兩難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兩個，我是又無有埋伏又無有兵。”毛澤東說這“又無有埋伏又無有兵”的唱詞有問題，“兵”和“埋伏”是一個意思，埋伏就是兵，兵就是埋伏。應(yīng)該是“內(nèi)無埋伏外無救兵”或者是“既無埋伏又無救兵”，不能說“又無有埋伏又無有兵”。

毛澤東講《轅門斬子》中的楊延昭穿白袍，不穿紫袍，不符合當(dāng)時歷史情況。像楊延昭這樣的官在家時也穿紫羅蘭衣服。而且他穿白袍同戲里唱的內(nèi)容也對不起來。八千歲向楊延昭講情時唱：“那時節(jié)不是我將你來保，焉有你今日里玉帶袍。”楊延昭唱：“那一陣我楊家得到關(guān)照，論功勞才掙下這玉帶紫袍。”這個事我后來還專門作過考證。“文化大革命”中岳飛廟拆了，岳飛像砸了，“文化大革命”后群眾強(qiáng)烈要求重建岳飛廟，重塑岳飛像。我請杭州大學(xué)歷史系教授查一查當(dāng)時歷史，岳飛應(yīng)當(dāng)穿什么衣服。他們說，應(yīng)當(dāng)穿紫羅蘭。岳飛和楊延昭都是宋朝的一二品官，應(yīng)當(dāng)都穿紫袍，可是不知為什么，如今上演的《轅門斬子》中的楊延昭還是穿白袍。看來成了習(xí)慣的東西，即使錯了改也難。

記得1959年三四月份，毛澤東來往于滬杭之間，并于4月6日至10日在杭州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jǐn)U大會議。當(dāng)時劉莊、汪莊還未改建好，毛澤東辦公、休息都住在南屏游泳池。一次，我陪毛澤東游泳后吃飯時，他想起我在山東根據(jù)地時，在京劇《黃鶴樓》中扮演過周瑜。就問我周瑜是怎么死的？我說是被諸葛亮氣死的。他說，不對。周瑜不是被諸葛亮氣死的，而是被孫權(quán)氣死的。孫策死后，他的老婆大喬年紀(jì)很輕，住在后宮很寂寞，因此大喬經(jīng)常請小喬去陪她，有時周瑜也陪小喬去后宮看大喬。他去的次數(shù)多了，在后宮留的時間又長，孫權(quán)因此對周瑜很有意見。但又不能當(dāng)面講，就處處刁難他，給他臉色看。再加上他軍事上不斷失利，一再敗給諸葛亮。孫權(quán)對他的看法更大，因此臉色更難看。周瑜是個十分高傲、器量又小的人，哪里受得起這種屈辱？因而很快憂郁成疾，不久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