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們所謂的崗,是指坦闊的高地,而撫溝一帶百姓所指的崗,則十分特別,準確說就該稱它為嶺。要說這扶溝可謂是平之又平的原,而一不留意,竟有一道土嶺兀自而起,一般高度大都在二三十米左右,這種土嶺短的三二百米,長的綿延逶迤,竟達數里甚至數十里。
怎么會形成崗這種地形地貌呢?是自然之力?還是人工為之?我作過許多種假設,似乎都不成立,我便不再去費心思了。但我留心這崗,大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也即絕少有空空之所在。我所經過的三處崗,兩處為寺廟,一處為祖墳。
文友老張一定要邀請我們去霧煙山一游。我一聽山,便問離這兒有多遠?因為我想這平展展的地方哪來的山呢?要是有山,那路途一定不近,老張卻說很近,二三十分鐘的車程吧。
果然,約摸半小時的平坦馬路后,一條崗自公路邊漸起,越往北越高,竟實實在在地成了一道威風了。我的腦間立刻跳出一個意象,龍!這絕對似一條龍。大家贊成我的想象。我說“這崗前的村子該出大人物了吧?”老張說:“出什么大人物,村里人取土把龍首都截斷了。”窄窄的崗脊上,自南而北是一座座小磚瓦房。門楣上方是一塊塊匾額,那是所謂的殿的招牌。這處所不僅是佛道合一,供奉有觀音菩薩、太上老君,還供奉著另類的龍王爺、土地爺。最有意思的是有兩處幽黑的小屋內,還供的毛主席、周總理的像。案上香火繚繞,案前的草席上,倦臥著幾個男女,我不能忍受這樣的氣氛只好站在院內,看著崗的左右一馬平川上綠油油的莊稼,看著遠處田埂上吃草的小羊小成一個個白點,才覺得這崗的高還真有一些山的味道哩。我理解了平原上老百姓的心情,他們將這難得的高地憐愛地叫做山。當然還有一尊尊的神高高地供奉在這山上,高高佇立在他們心里。老張告訴我逢會時這山上人可多了,百八十里人都來燒香磕頭,許愿還愿。大概是才過完會不久,這地上一片的狼藉,崗上的地面被踩得堅實而光滑。還有那一處處煙熏火燎的泥鍋灶,都足以說明此地才收場的熱鬧景象。
再往南行約摸有二十余里的樣子,還有一處略小些的崗。崗上覆以翁郁的樹,幾乎讓我分辨不出村子與崗來。那樹木是柏樹,均比老碗口還粗。我感到這片柏樹林很稀罕,老張告訴我,這片柏樹已有一二百年的歷史了,是當地一個大家族的墓地。我仔細一看,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墳被這濃密的柏樹林掩護著,被雜草掩映著。心想也算這大家族有運氣,這闊綽的墳地竟還能躲過“文革”一劫呢。
稱得上氣派,頗有幾分威嚴的支亭穩穩地被另一處崗抬舉著,剛下車就被一個佛教的信徒糾正我的一個口誤:“這不叫廟,這叫寺院。我忙說對對,是大寺院。”這寺院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寺前那棵千年古槐要三個人才能抱得住,從崗里前立有一塊標志牌才知,這個支撐著千年古寺的崗,竟是一處仰韶時期文化遺址。
當黃河水來時人們都奔逃到崗上,這崗是老百姓的救命崗!一場場黃水過后,泥沙沉淀,使地面長高,而崗相對變矮。可是,誰能說這崗不高大呢?在當地老百姓眼里,它的確就是實實在在的救命大山啊!
責任編輯劉亦群
孟向陽《小說評論》編輯,現在陜西省作家協會供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