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蘆花

久久地，我注視著窗外的幾株蘆葦，它們瘦弱的身子撐起一蓬潔白的蘆花，在初春的風中搖曳。閉上眼睛，腦海里總是浮現出家鄉那一片茫茫的蘆葦蕩，以及那似雪一樣的蘆花，其實，我知道真正揮之不去的是對父母長久的思念。

我家住在鄉下的一座小村莊里，村莊的前面有一片被小河環繞的蘆葦蕩。每當初春之時，蘆葦的花軸上就會長出密生的絮狀物，又稱蘆花。黃綠色的葦葉襯托著潔白的蘆花，結潔而又空靈。站在高處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猶如冬天原野上即將融化的積雪，隨風搖曳之時，又像泛起的浪花，一層層涌向遠方。

我能感受到的每個相似的初春，都滲透著絲絲的涼意和陣陣逶迤而來的蘆葦的氣息。母親牽著我的手，踩著沙沙的葦葉，走進了茫茫的蘆葦蕩。母新折了一支蘆花給我，潔白的蘆花就像那甜甜的棉花糖，收藏著童年美麗的夢。我揮著手里的玩意看母親勞動，只見母親一只手握住蘆葦，一只手揮動著鐮刀，身后齊刷刷地倒下一片蘆葦。

正當我在蘆葦中鉆來鉆去的時候，我突然跌倒了，撐地的兩只手掌被蘆葦樁子劃破，鮮血一滴滴落在潔白的蘆花上。聞聲趕來的母親背起我急忙趕回家，當母親用溫水為我洗去手上的血時，我疼得大哭，母親啜泣著，她一邊安慰我，一邊用那不知被蘆葦劃破多少次的手拭去我的眼淚，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卻模糊不了母親對我的愛。包扎實以后，母親把我交給奶奶照顧，自己又轉身向蘆葦蕩走去，蔚藍的天空下，母親的身影漸漸遠去，那時我依稀察覺到一絲特別的氣息，一種刻骨銘心的藍色憂傷。

沒過多久，父親患病，原本溫暖的家頓時彌漫著哀傷。就在父親離家看病的前一個晚上，母親依舊燒火做飯，但灶膛里的蘆葦卻用那跳躍的火光映出母親憂郁的臉，父親依著砍回來的蘆葦堆坐著，不時嘆著氣，恐懼莫名地涌上我的心頭。母親陪父親去住院了，也許很多天后才能回來。在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里，我一人茫然地走著，沒有目標與方向，不知怎地就來到了蘆葦蕩邊上。我躺在蘆葦叢中，注視著頭頂慘淡的天空，漫天飛舞的蘆花潔白如雪，無聲地飄落在臉上，很輕柔，就如母親的撫摸，恍惚間有種想哭的感覺，淚水，無情地在臉上肆虐……

風，穿梭在遼遠的天空，一如奔流不止的時光，如今的我早已辭別父母遠離家鄉在外讀書，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歷經滄桑永不變的依然是母親的愛。無盡的思念讓往事越來越清晰，我能料想到母親會繼續在蘆葦蕩中忙碌，卻無法預料，是否有一天，我也會走出她以及村莊的視線，像漫天飛舞的蘆花，在春雨的滋潤下獲得新生，或在尋找新生的途中灰飛煙滅。

涼風陣陣，蘆花潔白，往事不斷在腦海中浮現，就好像是剛剛從大海中撈上來的張著水淋淋的鰓呼吸的魚。那一夜的夢里，風很大，隨風搖曳的蘆葦互相依偎在一起。手中潔白的蘆花，我揚起的衣角，田埂上齊膝的野草，以及來尋我回家的母親的發梢，都一起飄向我身后蔚藍的天空。

學校：江蘇鎮江丹徒區大港中學；導師：徐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