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枰中的少男少女⑨

姜毅獲得了成人比賽的第五名，又拿到600元獎金。小伙伴們還能饒了他?趙海這個小胖子鬧得最起勁，非要讓姜毅請大家去“必勝客”吃比薩不可，馮小元卻提議去吃火鍋。何苗苗有點看不下去，見姜毅面有難色，知道他家里和自己家一樣，收入本來就不多，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便說：“姜毅你可別聽他們的，意思一下就行了。要我說呀，夫子廟的羊肉串蠻好的，肉塊又大，味道又好。”見小元和趙海有些不悅，又補了一句：“愛去不去!就這么定了。走!”

說著拉了姜毅一把，又給格格使了個眼色。格格會意，嚷嚷道：“走嘍，去吃又香又辣的羊肉串嘍!”馮小元滿肚子的不高興，又不愿得罪苗苗，當下嘆口氣說：“羊肉串就羊肉串吧，真沒勁。”趙海見小元也跟著去了，只得嘟嘟囔囔地隨大流。

夫子廟的羊肉串其實味道真不錯。姜毅還是頭一回吃這玩意，辣得頭上直冒汗，又伸舌頭又吸氣的。何苗苗小聲說：“看你一頭的汗，也不擦擦。難過不難過?”姜毅沒理會，嚷嚷說：“一人再來兩串，索性就當晚飯了。”小元沒好氣地說：“算了吧，這破玩意吃再多也不能當飯呀。”趙海順嘴來了一句：“哎呀，要是有一大盆燒羊肉就好了，那吃得才痛快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格格聽了這話，不假思索地說：“要吃羊肉太容易了。明天我就叫我爸爸送只羊來。就怕你們吃不掉!”趙海眼睛瞪得溜圓，“真的假的?”格格鼻子一哼，不屑地說：“要十只都有。就怕你們受不了那股膻味。”

馮小元聽了這話，也來了精神。“格格，說話算數哦。姜毅燒羊肉燒得可好了，早就給我們吹過，就是投吃上過一回。”格格爽快地說：“沒問題，就怕姜毅燒不好。你又沒吃過他燒的羊肉，怎知道他燒得好?”姜毅說：“只要你能把羊肉弄來，剩下的事就別管了，一切有我。”想了想又說：“對了，我們到時把金老師和楊老師也叫上吧。”

何苗苗在一邊淡淡地說：“金老師從來不吃羊肉。你要真心想請他，就燒個別的吧。”

姜毅問：“你怎么知道?”

苗苗笑道：“那天我聽他們幾個老師在一起聊天，不知道怎么說到羊肉了，金老師恨得咬牙切齒的，才好笑呢。”說著拿了個架勢，學著金老師的口吻，模仿道：“羊肉是中國飲食文化的一個過客……嗯，還有，它是野蠻、粗俗的象征!文明人應該對羊肉說‘不’!”說著自己先忍不住笑，樂得前仰后合。

姜毅問：“那他喜歡吃什么肉?”

“驢肉。”何苗苗蹲在地上捂著肚子，一邊笑，一邊說：“你不是有錢嗎?快去牽一頭驢來殺了吃吧。”說著又笑得不行。

小元眼睛一轉，詭秘地說：“姜毅，你能把羊肉的膻昧給燒沒了嗎?”

“小開司!”姜毅拍拍胸脯，“燒出來的羊肉，要是帶著膻味，那家伙肯定是個外行。”

趙海自作聰明地說：“放幾根胡蘿卜就行了。”

姜毅笑道：“放胡蘿卜、算啥本事?啥也不用放，我就叫它丁點兒膻味全無!”

小元示意大家靠攏些，悄聲說了幾句，小伙伴個個叫好，說這個主意太絕了。只有何苗苗皺著眉頭說：“太損了點吧?他畢竟是老師呀!”

姜毅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妙，打斷她說：“就這么定了。格格，你現在就找地方打電話。”

姜毅燒羊肉的方法有點特別。他先燒開一鍋水，把格格她爸送來的兩條羊腿豎著剖開，放進去氽一會兒，把水倒掉，又把羊腿在水龍頭下洗得干干凈凈。放回鍋里，再加滿水，慢慢燒。

大伙見他既不放醬油，又不擱其它佐料，直犯嘀咕。姜毅說：“別急呀，沒到時候呢。這么干等著多沒意思，咱們來下盤棋吧?”

苗苗馬上說：“那我跟你下。”說著就去拿棋盤。小元跟在苗苗后面，陪笑說：“我們倆下吧，姜毅今天是大師傅。趙海跟格格下。”

格格歲數小，哪知道小元這話的意思。也跟著瞎起哄，說：“對呀，我們五個人，姜毅燒羊肉，我們正好是兩對嘛。”

苗苗無奈，只好依了他們。

姜毅心里雖然癢癢，但覺得也只能如此，便歪著頭當起了看客。

那格格與趙海猜了先，是格格拿紅棋。小姑娘走了個起馬，趙海想都不想，挺起小卒。二人你來我往，幾步以后就斗起了散手

1．馬二進三卒7進1

2．兵七進一馬8進7

3．相三進五炮2平4

4．馬八進七馬2進l

5．炮八進五象7進5

6．仕四進五卒1進1

7．車九平八炮8平9

8．馬七進六車9平8

9．車一平二車1平2

10．炮二進四(圖1)車8進1

如圖1形勢，雙方布局告一段落。格格的雙炮過河，封住黑車，明顯占了空間優勢。趙海倒也不慌不忙，接圖1續走車8進1，準備曲徑通幽。這手棋在姜毅看來，蠻有味道。

11．馬六進七馬7進6

12．炮二平三車8平7

13．車二平四炮4進6

14．車四進五車2進2

15．車八進七炮9平2

16．車四進一炮2平3

17．炮三平五士6進5

18．炮五退二車7退1

19．相七進九馬1進3

20．車四平七炮4平3

2l．車七平一將5平6

22．車一平四士5進6

23．兵七進一象5進3

24．車四進一將6平5

25．帥五平四將5進1

26．車四進一將5進1

27．車四退三象3進1

28．炮五平六將5退1

29．兵五進一車7平8

30．兵五進一車8進5

31．兵三進一車8進2(圖2)

如圖2形勢，紅方明顯占優。但黑車正捉紅馬，對小姑娘是個考驗。趙海上一手先進車騎河捉炮，和紅方兵三進一交換，再進車捉馬，是希望紅方接走炮六退二，則卒7進1!姜毅粗粗看了一下，知道小胖子的鬼算盤。格格如再車四平三吃卒，趙海多半會車8平9叫殺，黑有翻盤可能，但這未免也太一廂情愿了。果然，喜攻好殺的格格抓住了戰機，斷然棄馬，接走：

32．兵五進一!后炮退1

33．炮六平五象3退5

34．兵五平六象5退7

35．兵六進一將5退1

36．兵六平五(絕殺無解)

姜毅脫口贊道：“漂亮!太漂亮了!”引得茁茁和小元也起身觀看。小元見何苗苗挨著姜毅，兩個人輕聲交流，便說：“哎呀，什么味?是不是鍋燒干了?”姜毅趕緊跑進廚房，揭開蓋子看時，還有半鍋水呢。何苗苗跟過來一看，回頭瞪了小元一眼，沒好氣地說：“謊報軍情，嚇死我了!”姜毅拿根筷子戳了戳，說：“不能再燒了，現在出鍋正好。”

說著用漏勺撈出羊腿，晾在一邊，把半鍋羊肉湯端到陽臺上，放在角落里。擺擺于說：“繼續下棋吧。要想開飯，起碼還得一個小時。”

也是小孩子家心境，格格贏了趙海，不肯再下，說要跟姜毅哥學燒羊肉。她叔叔是養羊專業戶，學會了這一手，以后不愁沒有用武之地。

趙海是個饞嘴貓，也擠到廚房里來，過一會兒就問：“什么時候好啊?燒好了，我先嘗一筷子。我說好吃，那就肯定好吃。”一邊說，一邊使勁咽幾水。

何苗苗被他們鬧得不安生，把棋一胡，說聲“沒意思，不下了”，也起身來看姜毅。卻見他止在拆羊骨，拆下的骨頭用手捧著，放進陽臺那邊的湯鍋里。又麻利地切塊，接著起油鍋，放了足有半鍋油。姜毅讓大伙站遠點，開始炸。接下來就眼花繚亂了。撈起肉塊，把油倒回，鍋中留油少許，爆蔥姜，下肉塊，烹料酒，擱醬油、冰糖、八角，又滴幾滴米醋，蓋上蓋兒，小火燜。燜至爛熟，眾人忽然驚異道：“咦，金老師和楊老師怎么還不來?”

姜毅說：“我昨天和他們講好的，中午12點以前準到。”

小元看看表，笑道：“還有半個多小時呢!”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小家伙們正議論呢，就響起了敲門聲。格格趕緊把門打開，卻見金老師還帶來了他的小女兒。楊老師在金老師身后站著。

一進門，金老師就使勁吸鼻子，脫口說：“真香呀，燒的什么好菜?”

楊老師到廚房里去洗手，順便揭開鍋看了看，笑道：“我說怎么這么香呢!是紅燒羊肉啊!”

這句話把幾個小棋手嚇得臉都白了。金老師笑吟吟地走過去，拿雙筷子嘗了嘗，燙得舌頭直打滾，還忙里偷閑贊道：“嗯，不錯，有那么點兒意思。根據我的經驗，這是年輕未婚的小毛驢。老楊呀，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土了，怎么連羊肉驢肉都分不清?其實我不用動筷子，聞一鼻子就知道了。老話說得好，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這可是人間至美之物啊!”

楊老師剛要開口，見小家伙們紛紛向他又是擠眼，又是擺手，又是跺腳，就愣住了，不知是咋回事兒。金老師已經轉了身，說：“哎，你們不要拘束嘛，楊老師又不是外人!來來來，大家都動手，咱們開席。”又卷著袖子說：“來，先把桌子拖出來。苗苗，你洗幾雙筷子。姜毅呀，有酒沒有?”

大伙兒這才松了口氣。格格捂著嘴忍不住想笑，被何苗苗狠命擰了一把，疼得她直抽冷氣，卻不敢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