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段殺手

很早就想寫寫三四段殺手的，這哥們是個妙人，確實很多地方值得一寫。但他形象相當豐滿，包裹在身上的衣物層層疊疊，一時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先給他來個大致定位吧——資深網友、論壇著名寫手，現在也許應該再加上“圍棋評論家”的頭銜了，因為他的圍棋評論文章常見于網站頭條，閱者眾多。當然，這都是關于圍棋的，要說明的是，圍棋可不是他的專業，人家的社會身份是級別相當不低的國家干部，我通常稱為“官僚”的。初識三四段殺手應該是在圍棋論壇，不過我實在記不清楚具體在哪個論壇了。雖然從事圍棋工作，也成天在網上泡著，我卻沒有泡圍棋論壇的習慣——總在有關圍棋的文字里浸著，再熱愛圍棋也會產生審美疲勞的，很多時候還真是“距離產生美”，您說是不?

就在這“距離”阻隔之中，我還是穿透千里萬里的云層，一眼發現了三四段殺手，被他的文字抓牢了眼神。如果是一男一女，這該叫作“宿命”了，可惜我們兩個大老爺們，演繹不出那么風花雪月的浪漫故事。

三四段殺手的文字并不驚艷，甚至算不上華麗。網絡文字中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浮靡但多少缺乏嚴謹的部分吧，三四段殺手卻用理性的分析引領讀者進行思索。他的文字冷靜老到，數據、事例清楚，極少漏洞，一看就是做慣了政府工作報告。在大家的情感宣泄相對激烈的網絡，三四段殺手如同一道另類風景，清涼去火。

怎么開始交流我也已經印象模糊，不過我在報紙上采用過三四段殺手的文章，好像還有一些意見上的探討，隨后就自然而然成了朋友。他叫我“老蕭”，雖然實際上他比我年長，但這稱呼我喜歡。很多人稱他為“三四”，我則喜歡以“殺手”呼之，這樣顯得更有江湖氣息。當然，也許他未必喜歡，畢竟是政府的人嘛，要注意影響。即使是電話里和當面我們也這樣互相叫著，不像有的人網上網下需要擺出兩副面孔，蠻累。

起初和殺手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我們的聯絡并不算密切。不過逢年過節他會給我寄上一份電子賀卡，寫上幾句祝福，讓我心里有暖暖的感覺。殺手是武漢人，那時我也在武漢，但距離很遠，“大武漢”嘛，漢口跑到武昌的時間差不多夠從上海飛趟泰國了。“聚一聚”掛在嘴邊好久，但要等待一個契機才能迎來這“歷史性的峰會”。

機會來了，2006年全國圍乙聯賽在武漢舉行，我自然要去現場采訪。殺手作為“著名”網絡圍棋寫手，親臨現場也大有必要，于是，這“第一次握手”就在比賽酒店的大堂里實現了。

殺手身形頗為魁偉，儀表堂堂，一副帥哥模樣。舉手投足與言談舉止都顯示著身份，可謂派頭十足。我們在熱烈友好的氣氛中進行了握手、擁抱等親密活動，隨后交換了對棋界大勢的一系列看法，各懷惺惺之意。對于我這樣多年浪跡于江湖的人士，喝上幾杯自然是表達感情的最好方式，但殺手同志實在不是一般的繁忙，看他的本意是打算見面聊上幾分鐘就再趕赴下一個視察現場的。好在我頗不英俊的相貌給了他極大信心以及繼續展現自己風采的興致，匆匆出去處理一下公務后，晚上伙同一群朋友，我們大吃了一頓火鍋。

席間我自然是頻頻舉杯，殺手也不遑多讓，消滅啤酒若干。他的酒量給我留下印象相當深刻，原以為在武漢總算找到了位酒友，不料那只是他偶爾的一次放縱。此后再約他出來喝酒就大不容易了，他不是要去考察官員(不是開玩笑，殺手的工作就是給人封官的)就是要陪女兒學各類興趣班。即使出來了，他也不再豪飲，總是不停給我開酒，自己則極有領導風范地一杯啤酒看到底，保證臉不紅舌頭不大。當然，和殺手一起喝酒都是他要單，在這點上殺手絕不含糊，武漢人民的好客精神在他身上得到了集中體現。喝過酒的朋友自然就更鐵了，客套話不必再說，我們開始展現各自“損人不打草稿”的功底。殺手思維之敏捷與嚴謹在聊天中的表現更勝于文章中，他比我大上幾歲，有時就不免用點老大哥的口吻企圖開導我的人生，孰不知我向來以開導別人為樂，不太接受得了他的好意，加上廟堂與江湖思想的差異，殺手就時有感嘆：“年輕人，還是不夠成熟啊!”唉，我倒真想做個不成熟的年輕人哪，可惜都一腦門子皺紋了……

當然，交談離不開圍棋。對于“三四段殺手”這個名號很多人有興趣，是說他殺三段四段如拾草芥嗎?殺手自己的解釋也大致如此，不過我從未看過他下棋。而且印象中我曾主動邀他殺一盤，這可是難得的殊榮，他卻毅然決然地推辭了，于是殺手的棋力至今對我來說是個謎。不過從他的各篇棋評大作中很少涉及技術范疇，可以大致想像出水平，所謂的“三四段殺手”應該是“遇到三段四段就如同遇到殺手”這樣理解吧?就像我另一位哥們“以棋服人”并不是“自己棋力高強讓別人折服”，而是“因為棋下不過人家而服氣”一樣。

棋下得厲害與否其實真的一點不重要，反正我們都不是職業棋手。殺手最讓人佩服的也不是他的文章，而是為人。他在幾個圍棋論壇都人氣很高，一般這樣的情況難免有人贊有人彈，但大家提起殺手都會豎一下大拇指——這哥們不錯，做事地道!他講義氣，重感情，朋友有什么困難他總是熱心幫著解決，全無久混官場的冷血之態。我離開武漢后我們仍經常聯系，路過武漢他總要請我喝一頓，順便做點幫忙買車票之類的事情。嘴上不承認歸不承認，我內心還是很認可他的兄長風范的。

找殺手要照片，他頗自得地發來幾張供挑選，還腆著臉標注“玉樹臨風一殺手”。您瞧瞧他那肚子，冬青樹還差不多。當然，他肯定會說：“咱那里裝的都是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