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女神”今安在？

這個物種比大熊貓更為珍貴．它在長江水域生活了2500萬年，國際上稱之為“旗艦種”。在當地漁民眼中。它是可以呼風喚雨的“長江女神”。而在《聊齋志異》中，它變成了女子“自秋練”，演繹出一場經典愛情。一位國外動物保護專家說：我有幸成為看到它的幾個外國人之一。它為我們聯接起另一個世界，一個正在消失的世界。

在過去4.39億年間，地球上發生了5次物種大滅絕，每一次都把當時的生物清掃了50％～95％，包括那些占優勢的生命形式，最近一次遭殃的就是恐龍。研究證明滅絕事件之后要經過1000萬年，物種才能恢復到滅絕前的水平。但是新一輪滅絕事件又悄悄開始，有些物種曾自由生活了上千萬年，逐步演變為所在環境里的王者，并一度被人類視作圖騰。但在近幾十年里，在人類社會前進的凱歌中，它們正被一步步逼入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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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的古代文學中，白鰭豚常常當作美麗善良的象征。例如清朝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中有慕生與白秋練相愛的故事，其中白秋練就是由白魚精所變成的女子，心地善良。白秋練就是白鰭豚的化身。

根據化石考證，白鰭豚在第三紀中新世及上新世就已經出現在長江流域。1981年，中國地質學家在廣西桂平發現了一塊下頜骨化石片段。這件下頜骨化石屬于一種古老的白鰭豚，稱為原白鰭豚。化石記錄著原白鰭豚在大約2500多萬年前的古老性狀，與現今的白鰭豚相比變化不大。白鰭豚依然保留著不少原白鰭豚的骨骼形狀。白鰭豚之所以進化緩慢，可能是因為過去的生存競爭或環境變化較少的緣故，從而保留了祖先的古老性狀，因此被稱為“活化石”“水中大熊貓”。

研究價值超過國寶

白鰭豚只有在中國的長江里有，而在長江里，白鰭豚也已經生活了2500萬年以上。更可貴的是，現在的白鰭豚，基本上與2500萬年前的白鰭豚一個樣，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活化石。在過去長達2500萬年的進化史中，自鰭豚處于長江水生生物食物鏈的頂端，在長江水域中白鰭豚沒有任何天敵，是長江生存競爭中的強者。由于缺少生存競爭，白鰭豚一直是統治長江水族的霸主，因而它的進化速度非常緩慢，所以今天的白鰭豚在很多方面比大熊貓更多地保留了其祖先的特點。白鰭豚在科學研究上的價值在某種意義上遠遠超過了國寶大熊貓。

首先，2500萬年前由海入江的白鰭豚，身上記錄著地球遠古時代環境變化的許多重要信息，像一個活化石，又像一本活的歷史書，具有十分重要的資料與科研意義。如果現在這本“書”沒有了，意味著那段特定歷史時期的生態環境變化狀況，對人類將永遠成為一個謎，形成認識的歷史斷層。更令人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人類對白鰭豚的了解與研究非常粗淺和有限，如果白鰭豚現在就滅絕，它們很多特殊功能、身體結構、生存方式等對人類的生存與發展有啟發或幫助的東西，人類就永遠弄不清楚了。

另外，作為在食物鏈最高端的大型哺乳動物，白鰭豚滅絕的意義肯定與普通物種不一樣。再者，作為長江食物鏈中的頂級捕食者，白鰭豚的滅絕，必將對其食物鏈下端的物種產生影響。至于會產生哪些影響，現在還不清楚，也許后果是災難性的。

長江王者已逝?

在最繁盛時期，白鰭豚曾分布于從宜昌至長江口的廣闊水域中，種群數量達數千頭之多。1980年初，白鰭豚的種群數量尚有約400頭，1986年的調查結果是約為300頭，到了1990年約為200頭，1994年以后就不足100頭了，1997年發現了13頭，1998、1999年國家農業部再次組織的考察中，所記錄到白鰭豚就只有4頭了。2003年、2006年科學家分別進行江上大規模觀測，至今1頭活的白鰭豚也沒有看到。

已有2500萬年進化史的白鰭豚可謂大自然的杰作。它的身體呈紡錘形，從嘴尖到尾端流暢的曲線近乎完美。全身皮膚光滑細膩如緞，富有一種特殊的彈性，與競賽用游泳衣中使用具有彈性的尼龍織料相同，能夠減少在水中快速游動時身軀周圍產生的湍流，將皮膚與水之間的摩擦轉化為水與水之間的摩擦。它的尾鰭扁平地分為兩叉，兩邊的胸鰭呈扁平的手掌狀，背鰭呈三角形。這四鰭給白鰭豚游動時提供了優良的方向與平衡的控制力，再加上光滑和高彈性的皮膚與流線型的身軀，使白鰭豚在逃避危險時的游速可達每小時80千米，平常它保持著每小時10～15千米的游速。

成年白鰭豚一般背面呈淺青灰色，腹面呈灰白色，發情期間雄獸膚色發紅。水平伸展的鰭肢和尾鰭上下兩面分別與背面和腹面同色，這樣的顏色分布恰好與環境顏色相協調。當由水面向下看時，背部的青灰色和江水混為一體；當由水下向上看時，白色的腹部和折射光相近，也很難被發現。這使得白鰭豚在逃避敵害、接近獵物時，有了天然的隱蔽屏障。因此其滅絕不可能是自然原因造成，它面臨的所有威脅都來自人類。白鰭豚走到今天這一步，其實人類要負很大的責任。

滅頂之災誰之過

長江邊的老百姓并沒有直接捕獵白鰭豚的傳統，對它們生存造成的威脅，大多是間接的，或者是誤傷。但是就因為這樣的“間接傷害或誤傷”，卻給這些膽小而可愛的精靈帶來了滅頂之災。白鰭豚的同類在亞馬孫河、恒河、紅河都生活得很好。

一方面隨著沿江人口飛速增長，漁民對長江里魚類的需求越來越大，以魚為生的白鰭豚能夠得到的食物越來越少；另一方面，漁民捕撈作業對白鰭豚的誤傷屢見不鮮。一份由中國科學院撰寫的報告稱，白鰭豚死于航運、污染及非法漁業等人類活動的比例高達90％。

長江繁忙的航運，嚴重污染和擠占了白鰭豚的生存空間。來來往往的船只無疑大大壓縮了白鰭豚的活動空間。白鰭豚視力很差，在渾濁的江長里，主要依靠它的一套聲吶系統來進行彼此通訊、捕食或逃生，過往船只發出的巨大噪聲會對它的聲吶系統造成很大的干擾和破壞。造成的直接后果是白鰭豚被船舶的螺旋槳打死的慘劇。在收集到的因此致死的白鰭豚標本中，有的頭骨粉碎，有的被攔腰斬斷。據有關報道，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每年都能在長江里撈到白鰭豚的尸體，有一年竟多達12具。這些尸體，幾乎都有江輪槳葉打傷的痕跡!在湖北洪湖燕窩實施爆破清理航道時，當時將一個擁有4名成員的白鰭豚家庭全部炸死，其中還有2頭懷孕的雌豚。而在中科院水生所的博物館里，陳列著唯一幾乎孕育成熟的白鰭豚胎兒標本，它靜靜地躺在福爾馬林液體里，好像睡著了。就在它快要出生時，母親的頭被螺旋槳削去了一半而死亡。

亂捕亂撈，則讓豚類喪失了食物來源；一些捕魚的利器一比如滾鉤(滾鉤，一種非法捕魚工具，連環排列，一鉤扎中，越掙扎越緊纏)，會穿透它們的身體。1987年，在長江死亡的一頭白鰭豚的身上發現有大大小小103處血淋淋的傷口。

還有一個導致白鰭豚滅頂之災的重要原因：白鰭豚以魚為食，但由于圍湖造田減少了湖泊面積，加之修壩阻隔了魚類江湖間洄游通道，使魚類數量大幅度減少。例如，長江里的四大家魚——草魚、青魚、鳙魚、白鰱都具有半洄游性，就是在江里產卵，在湖泊長大。如今，有8個4大家魚的產卵場被淹掉了，以至于4大家魚的魚苗這些年來銳減了80％。2002年以前魚苗每年基本穩定在20億條左右，2003年只有4億條，2004年就不到4億條了。

我國在湖北省建立了兩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分別是“長江天鵝洲白鰭豚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和“長江新螺段白鰭豚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此外，還建立了安徽銅陵白鰭豚養護場，實施白鰭豚的就地保護和遷地保護。與大熊貓相比，白鰭豚生活在渾濁的江水中，不易被人發現、觀賞，也少有和人們親近的照片。同時，與大熊貓相比，白鰭豚原來的數量就少得可憐，國家雖然為白鰭豚的保護建立了幾大自然保護區，但是這些保護區內，竟沒有活的白鰭豚，哪怕是一條人工繁育的白鰭豚。

天生膽小而又善良的精靈，就這樣最終離開了我們。白鰭豚的存在，被認為是水生態環境的指征，它們的數量是河流健康程度的關鍵指標，不適合豚類生活的水，同樣不適合人類。在北京麇鹿保護中心，有一個世界滅絕動物墓地。那里刻著近幾百年來消亡動物名稱：新疆虎、蒙古野馬、高鼻羚羊……或許又要增加兩個名字——白鰭豚、華南虎。盡管人們不愿承認這兩個中國特有物種的消失，但必須面對現實：當某個種群的數量少于“50”時，它們難以繁衍后代。墓志銘警示著世人：當物種滅絕的多米諾骨牌紛紛倒下的時候，作為其中一張的人類，就能幸免于難嗎?